“如何了?”
拿侖利的眼前已是一片火海。這與拿侖利的想象之中不是同一種境況。
在拿侖利的想象中,一觸之下,奮威軍主力若不在,剩下的諸軍皆是一觸即潰,又有誰能在勇武荒奴士兵的突襲之下撐得住呢?
而若奮威軍主力在此,荒奴即刻撤離,大宋軍隊機動性不高,必然追不上。如此萬全之策,拿侖利已然是給了奮威軍最大的尊重。當然,若是迷當據實相告,自己半完整建製的軍隊是被奮威軍一個營擊潰,那拿侖利的評價定然會更高。
“報大王,這支軍隊整個營地已然是一片火海,咱們的人在與他們的中軍交戰,他們依托地利,急切間攻不下來。”
聽到傳令兵的回答,拿侖利皺起眉頭,問道:“怎?咱們一萬精銳,個個以一當百,還是夜間突襲,破了大宋一支軍隊便打不進去了?”
傳令兵擦了擦汗,低著頭不敢再說話。拿侖利長歎一聲,也知道不是傳令兵的原因,聲音稍微柔緩:“罷了,傳令下去,大軍速速打掃戰場,全力壓上。若無意外,過了他們的中軍,應該還有一兩支部隊在後麵,爭取天亮之前將他們打退。哼,雲未啊雲未,和本王鬥的時候,還想著分兵跑去別處,這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雁門關你也過不去,唉,隻是可惜了,這件大功勞要被庫徹那混蛋拿去了。”
拿侖利歎完,看傳令兵愣在原地,眉頭一皺,冷聲問到:“怎,你還有疑問?”
傳令兵頭低得更狠,回道:“左翼塔塔將軍被人偷襲受了傷昏迷不醒,希傑隊長剛剛打掉宋軍右翼,前去接管了塔塔將軍的部隊,此時帶著親衛與駐紮在左右兩翼的宋軍纏鬥,希傑隊長派人……派人來報,遇到了些麻煩,等解決之後才能繼續推進。”
“塔塔?希傑?”拿侖利心中震驚,這兩人是新一代將領之中的佼佼者,拿侖利對兩人甚是放心,故而將他們放在左右兩翼,伺機而動,誰知一個出師不利,突襲不成反而受了重傷;另一個在右翼纏鬥良久,好不容易脫身又被塔塔的敵人拖住。
拿侖利心中煩躁,怒道:“希傑和塔塔在搞什鬼?看看戈波勒和迷當,雖然被大宋中軍拖住了,起碼是將前軍打散了,他們兩個去對付兩支偏師就打成這樣?他們打的誰?”
傳令兵彎了彎腰,戰戰兢兢答道:“是奮威軍留下的一個營。希傑隊長說隻是稍微受了阻擋,他們的營指揮使已經被格殺,潰敗隻是遲早的事。”
“遲早的事?”拿侖利怒吼道,“宋軍一個營不過五六百人,最多一千人,希傑和塔塔加起來五千餘人,被一千人拖住,還有臉說什遲早的事?你去告訴希傑,本王現在出發,慢馬走到前線,若到時候他沒出現,本王把他脫光了扔給狼群!”
傳令兵唯唯諾諾而去。
拿侖利踱來踱去,看著漫天火光,聽著喊殺之聲,啐了一口,自言自語道:“宋人軟弱,誰知最硬的茬子被本王遇到了。嘿嘿,奮威軍去了庫徹那,聽說他那還有一個和奮威軍齊名的虎賁軍,即便是不如奮威軍,怎也有六七成功力吧?嘿嘿,嘿嘿,庫徹啊,你小子可別被宋人打敗了才好……”
此時的希傑,在擋住了前方大宋軍隊連番衝擊之後,竟然心中有些懼怕。
抹了一把臉,希傑活動了活動手腕,聽著大宋軍隊再次越來越近的呼聲,不由抱怨道:“這群大宋人怎比咱們荒奴人還要勇猛?他們一點也不怕死嗎?”
希傑看著碰撞在一起的兩軍,不停有人被衝下馬,即便未死,亂軍之中被戰馬一踏,也是凶多吉少。希傑又問旁邊的人:“塔塔送走了嗎?”
“已然送去大王那。”
“希傑隊長!希傑隊長!”
希傑聽到有人大聲呼喊,回頭看去,看到了匆匆而來的傳令兵。傳令兵在親衛的指導下過來,氣喘籲籲複述了拿侖利的指令。
希傑煩躁得擺了擺手:“大王沒看到這支軍隊,人雖然不多,但個個弓馬嫻熟善於騎射,關鍵是不怕死,這一時之間如何打得下來?”
“屬下也是傳達大王命令。”
希傑長歎一聲,謝過傳令兵,一回頭,看到那個大宋將領在火光下閃動的臉,猙獰而又決絕。
希傑一咬牙,舉起刀來:“兄弟們,他們已是強弩之末,跟我衝,殺了他們!”
希傑領兵大舉進攻,不過還是被宋軍抵擋一波又一波,希傑自己也險些被那宋軍之中首領模樣的人一槍刺於馬下,驚出了一身冷汗。
吳貴此時已然不似人形,盔甲早已千瘡百孔,身上受傷不計其數。又擋住衝擊一波之後,吳貴看了看周圍,發現整個天威營已然隻剩下自己身邊的二十餘人。那二十餘人還不及吳貴,此時都已是強弩之末,身形皆是搖搖晃晃,全靠著一口氣在撐著。
吳貴問道:“雷指揮使那邊全軍覆沒了?”
無人應答。
吳貴長歎一聲,心中暗歎,真應了自己的那個夢,三人再見之時,隻能是同為鬼魂了。荒奴人又開始衝擊,不過這次隻是來了百餘人,剩下的人都向南移動。
吳貴挺起長槍,嘶聲吼道:“兄弟們,不再防禦,隨我衝鋒!”
吳貴一馬當先,身後跟著最後的二十餘人,發起了奮威軍天威營最後的衝鋒。
恍然間,吳貴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新從軍之時。
“戰場之上,你要做的就是殺人。怎殺人呢?你與對方相鬥,你活下來,便是殺人了。”
吳貴耳邊響起自己以前的隊長的話。以前的隊長是個有些孤僻的老兵,自己從軍不足一年,便消失無蹤了。新來的隊長說老隊長退伍回家了,不過大家傳的沸沸揚揚,說老隊長懸梁自盡了。
聽說是曆城之戰太過慘烈,老隊長一合上眼便會夢到鬼,最後熬不下去,懸梁自盡了。自己後來當了指揮使,問過雲未,雲未一笑,答了一聲“不記得了”。從雲未眼中一閃而過的悲痛,吳貴想著自己應當是得到了答案。
“我叫雷年,年紀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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