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是入夜,才是入夜。無邊無際的冷夜把項尋的世界徹底籠罩住了。如果他是別人的死因,那他可否才是凶手?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可以這脆弱。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但他的眼卻仿佛流露出一抹悲傷伶憫,他不是在可憐別人,他隻是在可憐他自己。“你所的這四個人,就是……”
“沒錯,他們都有份參與當年傷害到你,所以他們都不無辜,他們都該死。”
“四個?雲展、駱英、貝衣靈,那剩下的那一個到底是陸羽還是雲舒?”
登鸞老叟怔了一怔,笑道:“是誰有區別嗎?反正現在都是死人了!是誰你的心會舒服一些,你就想成是誰吧。我沒想到你會如此悲傷,你不應這樣。”
項尋眼中的憐傷忽然變成憤怒,吼道:“他們每一個都有著卓絕的武功,善良的心靈,他們才是真正可以將你所有絕學傳承下去的人。他們每一個人對你惟命是從,真正認你如同父親一般,你卻為什要為了我,犧牲掉這些卓絕聰穎之人?”
“好尋兒,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他們的卓絕聰穎就是為了給你犧牲啊。他們傷了你,原本應該第一時間就以死謝罪,可我不但沒有殺他們,還教習他們,給他們吃給他們喝,教他們文促他們武。他們多活了這多年,等的就是學成之日,為你去死。”登鸞老叟得無比理所應當,他並不覺得有什牽強的地方。他認為那些人之所以多活了這多年,已經是他給予的恩惠了。
“你是瘋子,你是瘋子!我並沒有死,為什要他們為我去死!多少條命啊?中間還有一些更無辜的人,這是多少條性命啊?你卻覺得理所應當,不但如此你竟然還如此殘忍的硬要將這樣沉重的罪責強加給我?你竟然還這些都是為了我好?你有問過我要嗎?”
登鸞老叟瞅著此刻聲嘶力竭的項尋笑而不語,他覺得眼前的年輕人隻不過是一時之氣而已。即使項尋真的覺得痛苦,也會被下一刻所得到的一切而衝淡。江湖男兒,有哪一個可以拒絕登鸞老叟的給予呢?他緩步地走到床前,輕輕地拎起了赤貂。這個家夥溫順極了,不知道它是否知道自己下一刻的命運。
登鸞老叟滿意地點點頭,半晌後笑道:“他們每一個人死的時候,都是心滿意足,都是含笑而死。這難道不也是一種成全?包括我手中的這個畜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是一種價值呀。”
他轉過身子,走到窗邊桌案處,取出一個空碗,指尖輕叩,但聽“吱”的一聲,赤貂的脖頸之處汩汩地流出了鮮血,很快便接了大半碗。他瞅了瞅等待已久的鮮血,嫌棄的將已經流幹了血的赤貂,隨手一甩,輕笑著捧著碗,悠悠地轉過身來。走到項尋麵前,柔聲道:“你乖乖地把這個喝了,你會得到我所有的真傳。你就是未來的登鸞老叟,一個可以縱橫於整個江湖的人。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想要的是這些已經死掉的人重新活過來!你能幫我做到嗎?”
登鸞老叟的笑容淡了下去,冷聲道:“你並不適合鬧脾氣,你不是個孩子了。我給你的東西你隻要好生接好就行。很快你會感激我給予你的一切。”
項尋輕哼了一聲,他眼角瞥到了床上臉色煞白的雲舒,心頭的絞痛讓他不能自已。他於嘴角狠狠地擠出一句:“我承受不起。”
“不管他們有多聰穎卓絕,死人就是死人,並不能因為他們有多聰明就有所不同。但是他們的血卻有用的很,你就全當成全了他們的價值。”
項尋冷聲道:“五條命啊,這實在是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罷他緊緊地閉上了嘴。
登鸞老叟聞聲,心急氣抖,將血碗置在床頭,伸手便是夾住了項尋臉頰,厲聲道:“他們每一個人都沒得選,同樣你也沒得挑。”
項尋緊咬著嘴唇,閉著眼睛,做著無力的掙紮。登鸞老叟的能力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自己的掙紮多的徒勞和可笑,但是他卻隻能這樣去拒絕。然而奇怪的是,忽然間他察覺到自己兩頰上的力道漸緩了,猛地睜開眼時,登鸞老叟竟然已經側身歪倒在床上,胸前還插著一支——金箭翎。
又一具屍體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不是別人,是那個一直以來好似無所不能的登鸞老叟,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死了。項尋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生生死死這些日子以來好像都很敷衍的發生著變化,好像夢一場。
半晌之後,進門之人手持玄鐵弓手握金箭翎,緩步上前。先是伸手試探了下登鸞老叟的氣息,在確定了他已經沒有了鼻息之後,才出手為項尋解開了穴道。
“諸葛嘉,為什會是你?”項尋回神後脫口而出。
諸葛嘉不似往日的裝扮,而是穿著一身白衣,確切的是一身的縞素。項尋知道這意味著什,他或許不應該開口詢問。諸葛嘉的模樣好像忽然長大了許多,更加美貌動人了,但是卻沒有生氣,死灰一樣讓這份美麗多少打了些折扣。
諸葛嘉後退了半步,漠然地上下打量著項尋,輕聲道:“原來所有的一切竟然都是因為你。”
這話進了項尋的心,不殺伯仁但伯仁卻也是因他而死,那他又是何等的罪責呢?他顫抖著問道:“我不知道這一切為什會發生,我也不願意發生這一切。嘉,到底這都是些什亂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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