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所謂的殺雞儆猴, 字麵上的意思, 就是殺雞給猴看, 而其更深層的意思呢, 便是古者所謂的大淩者, 警以誘之。
對於這一手段, 馬焱做的十分出神入化, 而蘇梅自覺耳濡目染之下,自個兒也可以適當的用這一方法露一手試試。
正值八月十五仲秋日,窗外涼風清澀, 一隻驚鵲撲棱著翅膀停在梢頭,石階處的細漫飛瑩繞入卷簾,留下一點細碎流光, 庭院之中的肥鵝們被圈在竹欄頭, 正百無聊賴的互擠著玩。
因著聖上剛駕崩不久,所以這仲秋佳節也是不宜大辦, 蘇梅隻差著鹿鳴苑頭的丫鬟婆子擺了一桌的螯蟹宴, 再在旁置上一些碟石榴梨棗, 桲孛萄, 以及新鮮上市的弄色棖橘便作罷。
“四姐兒,酒來了。”茗賞端著一盅酒, 緩步走到蘇梅身後道:“四姐兒今日怎的突然想起要吃酒了?”
“閑得慌罷了。”伸手接過茗賞手的酒, 蘇梅慢條斯理的捏起一隻玉杯往頭倒了半杯。
“馬焱回來了嗎?”攏了攏自己身上的那件藕荷色齊胸襦裙, 蘇梅側頭與茗賞道。
“還沒呢,四姐兒要不要先吃些東西墊墊肚子?您都等了大半個時辰了。”伸手碰了碰石桌上頭的螯蟹, 茗賞微微蹙眉道:“這都已然冷了,若是吃壞了肚子可不好,奴婢去與四姐兒熱熱。”
“嗯。”蘇梅淡淡點頭道:“對了,讓樹梨那丫頭過來看看青梅與蜜餞,我瞧著這幾日那兩隻東西好似瘦了。”
“是。”茗賞應聲,端著手的螯蟹轉身出了庭院。
片刻之後,樹梨低垂著腦袋,從一側房廊處緩步行到蘇梅麵前道:“四姐兒,茗賞姐姐您尋奴婢有事。”
抬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麵前的樹梨,蘇梅捏著手的酒杯,輕恍淺笑出聲道:“這許久不見,當初的醜丫頭,竟然也出落的這般好看了。”
一邊著話,蘇梅一邊端著手的酒杯從石墩上頭起身,然後緩步走到樹梨麵前道:“這身靛青袖衫穿的真好,襯得這肌膚白皙如玉,特別是腰間的束帶勾的這腰細細的,看著便讓人心癢,樹梨你是不是?”
“多謝四姐兒誇讚。”聽到蘇梅的話,樹梨低垂著腦袋,微有些緊張的蜷了蜷手指。
白細手指輕勾住樹梨的下顎,蘇梅將自己的腦袋湊到樹梨麵前,唇角輕勾道:“這螺子黛千金難買,也隻我的屋子頭有一隻,你這黛眉畫的真是好看。”
蘇梅話音剛落,那樹梨便“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聲音輕細的求饒道:“四姐兒恕罪,四姐兒恕罪,奴婢知錯了,還請四姐兒看在奴婢跟了您這多年的份上,放奴婢一條生路吧。”
“怕什?我又沒怪罪你。”垂眸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腳邊的樹梨,蘇梅突然抿唇輕笑道:“你是幼白帶過來的丫鬟,我自然是要看在幼白的麵子上,饒你一次的。”
“多謝四姐兒,多謝四姐兒……”樹梨“砰砰砰”的朝著蘇梅磕頭,那纖細的腰身微微晃動,折的好似都要斷了一般。
“瞧著真是可憐。”提著裙裾落坐於繡墩之上,蘇梅看著樹梨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恍覺現在的自己就好似坐鎮的醜惡大房在欺壓老爺最歡喜的妾一般。
想到這處,蘇梅忍不住的嗤笑一聲,卻是嚇得樹梨更加僵直了身子跪在那處不敢動彈。
“行了,莫哭了,若是哭壞了,惹得別人心疼了,那我可是大罪過。”扣著自己的指尖,蘇梅伸手扶了扶自己朝月髻上頭的一支碧墨色精細梅簪。
“奴婢賤身,哪能惹得人心疼。”低低的垂著臉,樹梨話時的聲音帶上了幾分淒婉苦楚。
“。”聽到樹梨的話,蘇梅低笑一聲道:“身為下賤卻心比高,自然是無人敢心疼的。”
“……四,四姐兒。”聽出蘇梅的言外之意,樹梨瞬時便瞪大了一雙哭紅的眼,一副驚惶模樣的看向麵前的蘇梅。
對上樹梨那雙眼,蘇梅掩在寬袖之中的手指微動了動,片刻之後才緩聲開口道:“你看,你這雙眼生的多好,又大又亮,還能將我照的一清二楚,隻可惜我雖在你的眼中,但卻不在你的心頭,這心中沒了主子的奴婢,你我要了何用?”
“四姐兒……”聽到蘇梅的話,樹梨的身子顫的更是厲害了幾分,她爬步上前,一把扯住蘇梅的裙裾,聲淚俱下道:“樹梨錯了,樹梨錯了,四姐兒您別趕奴婢走,奴婢若是離了這文國公府,那就真的無處可去了。”
“哦?你錯了?你錯哪兒了?”輕輕的側了側身子,蘇梅將自己被樹梨拽在手的裙裾往一旁輕輕扯開道。
“奴婢,奴婢錯在……還請四姐兒明示。”
“你看你,你連自個兒錯在哪處都不曉得,還與我請罪,可見真是不將我放在心。”
“不,奴婢是將四姐兒放在心上的,四姐兒永遠是奴婢的主子……”
“噓。”打斷樹梨的話,蘇梅伸手將石桌上頭的一隻玉杯端到樹梨麵前道:“既然我是你的主子,那我讓你喝這酒,你是不是就要喝呢?”
垂眸看著麵前那杯浸著琥珀色澤的清冽玉杯,樹梨顫著身子,臉色慘白。
看到樹梨這副被嚇破了膽的害怕模樣,蘇梅勾唇輕笑一聲,姿態嫣然,媚色豔絕,隻把這傾斜在一方庭院之中的皎色月光都給比壓了下去。
“這是怎了?”馬焱一腳踏進庭院,便聽到一陣淒婉哭聲,顫顫巍巍的惹得人心煩。
“四爺,四爺,奴婢是真心請罪,還請您與四姐兒情,饒了奴婢一命吧。”轉身伏跪在馬焱麵前,樹梨纖白的手指帶著一抹細繭,搭在馬焱的官靴之上,手下用勁,按得緊緊的。
抬眸看向坐在石墩上頭的蘇梅,馬焱麵無表情的抽開自己被樹梨搭著的官靴,然後緩步走到蘇梅麵前道:“我倒是忘了,今日是仲秋。”
“那螯蟹茗賞已然拿進廚房去熱了,過會子便能吃了。”一邊著話,蘇梅一邊伸手拉住馬焱的寬袖道:“你看那丫鬟,我好心賞杯酒與她吃,她竟然不領情,還我要害她。”
“不是的,不是的,四爺……”聽到蘇梅的話,樹梨使勁的搖著腦袋,聲音嘶啞,麵容淒楚。
可惜,馬焱向來隻對一人憐香惜玉,所以隻看了那樹梨一眼,便將自己的目光轉到了蘇梅身上道:“不識相的丫鬟,帶下去讓人教教規矩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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