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有生之年,每當葉楓回想起山坳那一戰,仍然覺得心有餘悸,冷汗直流。
那一戰慘烈,殘酷的程度,足以在他所參與的諸多惡戰中名列前茅。
如果非要給那一戰做個中肯合適的評價,他會毫不猶豫的使用“瘋狂”這兩個字,是的,實在找不出比瘋狂更合適的字眼了。
在黎明之前的一個多時辰內,天地萬物都陷入瘋狂狀態,沒有一樣是理智,清醒的。
雨下瘋了,風吹瘋了,人更是殺瘋了。
說準確點,廝殺的已經不能稱之為人,是地獄放出來魔鬼,是饑餓不堪的野獸,人性良知早已泯滅,隻有吞噬,殺戮。
除了風聲,雨聲,宅院隻有兵刃劃破肌膚,砍斷骨頭的聲音,人給兵刃刺中發出的慘呼聲,倒地一時未死的打滾掙紮聲,想多活一刻的艱難喘息聲。
隻有經曆過這種場景的人,這一生就永遠不會忘卻。
在這一個多時辰內,麻木不仁的葉楓一直簡單地重複著幾個動作,把長劍刺入對方喉嚨,把長劍刺入對方心口。
他不知道殺了多少人,然而出現在他麵前的人,好像永遠割不幹淨的野草,這邊剛刺倒一個,馬上就有一個填補空缺。
人命如草芥,沒有一個怕死的。
他們嚴格執行榮景的命令,用他們的性命耗死雲無心三人,這個法子看上去簡單粗暴,效果卻是簡直不要太好。
沒有一個人會像永不疲倦的機械,沒有一個人力氣會像永不幹涸的泉水。
葉楓感覺撲上來的人又離他近了許多。
原來他防禦圈是“方圓一丈之地,近我者死”,現在他明顯心有餘而力不足,慢慢收縮防線,當圈子收到無處可收的時候,他生命也就走到了盡頭。
葉楓長劍揮出,砍在一人脖子上。
他這一劍卻沒有砍下那人腦袋。那人脖子並沒有佩戴了某些特製的保護裝置,而是他漸漸衰弱的力氣已經不足以砍下別人腦袋。
那人痛得大叫,罵道:“你奶奶的,多使點力氣不行?砍一半留一半,弄得老子難受死了。”舉刀往自己脖子用勁一抹,一顆人頭“通”一聲,落在地上。
惡戰還在繼續,他設立的圈子已經給不斷撲來的人壓縮到了近身肉搏的地步。
他的劍刺在別人身上,別人的刀砍在他身上。
他所受的傷都在身體正麵,敵人若是從後麵發起攻擊,他便立即轉過身去,用他的胸膛去接敵人刺來的刀劍。在他沒有倒下之前,決不能讓背後的餘冰影受到任何傷害。
可是葉楓覺得自己很快就要倒下了。
他四肢酸麻,虛汗淋漓,幾乎揮不動長劍,雙眼望出去整個屋子好像在不停地搖動著,一會兒屋頂到了腳下,一會兒地板到了頭上。
一人見得他眼神渙散,神智不清,不禁大喜,獰笑道:“該結束了!”長劍斜地刺出,“嗤”的一聲,刺中葉楓右腕。
葉楓不光長劍墜地,整個人好像砍倒的大樹,仰麵朝天往後倒去。他身體已經提供不出來一點可以供他正常站立的力氣了。
他即將觸地的瞬間,猛地想起,若是以背著地,豈非會壓壞了本已身受重傷的餘冰影?當下硬生生改變姿勢,變成麵孔朝下,撲倒在地。
一滴滴熱哄哄的水珠落入他頸內,是從破了的屋頂漏下來的雨水?雨水應該是冰冷的,為什會有溫度?
那人一隻手揪住他的頭發,提劍往他喉嚨刺去,道:“去死吧!”葉楓眼睛瞟向別處。趙魚已被製服,一人按住他的腦袋,逼著他跪下,額頭著地,另一人舉起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對著他脖子砍下。
雲無心像條魚一樣躺在一張騰空了的桌上,四肢給四條大漢牢牢抓住。榮景一隻手在她不停亂摸,一隻手去解她衣裳的紐扣。她無力掙紮,隻有破口大罵,可是誰理會她呢?
這屋子的情況實在太悲慘,太可怕。這是葉楓最後一眼看這個世界,他這輩子看到黑暗,殘忍的畫麵已經夠多。為什連在臨死的時候,老天爺都不安排溫馨,幸福的場景給他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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