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中倒影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鳶尾躬行 本章:第四章 月中倒影

    秋,你知道嗎?

    晦暗無光的冰晶尖銳地刺進她的體內。

    很冷不是嗎?

    【當初如果你沒有救我,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

    【就讓我死在……與你相識的夜晚該有多好……】

    迷離的冰晶之鏡,【冰之巨龍【伊薩斯·塔爾瑪伽】的容顏從未衰老,在這年複一年的沉睡,記憶,就像潮水般洶湧的奔騰進他的腦海。

    羊……

    你可曾知道,我的傷悲。

    “咕咚……”

    一聲不和諧的落水聲好像打攪了她的安眠。

    她猛然的睜開眼睛,看到了自己的臉。

    那嫩滑的肌膚,猶如牛乳浸泡,巨龍在【輪回之境】中的【永生】是造物主賦予他們的福音,帶給巨龍一族漫長而又古老的詛咒。

    她看到了自己的茫然無措,看到了自己流下來的兩行熱淚。

    它們滾燙著灼燒著她冰冷的肌膚,順著臉頰瞬間凝為冰晶,爆裂在空間之中,化為烏有。

    還是會那難過的抽泣嗎?

    僅僅是因為,因為秋愛著索菲亞,而不是自己?那一段,在巨龍生命中短暫如煙花一般的時光,那樣一個偏偏出現在人生的如夢似幻的“家夥”!

    為了他,與全世界為敵。

    會難過嗎?

    沒有保護好他們。

    “應該就在這……才對。”

    剛剛丟了一個石子的派洛斯撿起了另外一個石子。他躍躍欲試的準備再次投擲。

    在這宛如世外桃源的地界,太陽已經到了樹稍之上變得有些昏黃,嫋嫋的炊煙也開始在山下緩緩的升上天空。

    “其實按理說你們已經可以回去了,作為向導,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派洛斯看了一眼傑克和艾瑞卡,他們一人一個提著草藥籃子安安靜靜的站在湖邊,看著派洛斯講話。

    一路上,這個金發的帥叔叔,絕對算是一個大大的好人。他們自然而然願意聽他的。

    “我們原本是計劃著向導把我們帶上山,然後讓他們回去,以免打攪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派洛斯變得嚴肅起來:“不過,鑒於目前的情況,你們兩個就算知道這個秘密,也應該不會有什太大的問題。畢竟你們還小。”

    派洛斯用力的丟出了第二個石子。

    第二個石子極重的在水上漂行了兩下,隨後一下子滑進了水中。遠比第一個石子來的飄逸。

    魚兒一瞬間驚擾的躲開,可是他們聚攏退散隻用了幾秒,便又恢複如初,和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悠哉的遊了起來。

    第二顆石子緩緩的下沉,氣泡從石子上快速的冒出,那或許是太陽暴曬之後帶來的空隙,鑽進了許多空氣,在沉入水中之時,緩慢的釋放。

    氣泡們一個又一個的向上,碰撞著魚兒,被魚兒撞破,空留下咕嚕一聲。可也卻在石子緩緩下沉的那一層白色的冰晶凍層之內,被凝固成了一個極其圓潤的冰球,一顆又一顆的墜下,來到湖底,與那晶瑩剔透的物體一起,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它就像是在這已經住下許久的房客,就連最年邁的老鱉也不知道它的來曆,好像幾百年前老鱉出生的時候,它就在這了。

    它微微的悅動,閃爍出韻律斑駁的光點,它帶來一望無際的寒冰之域,又恰如其分的不去打攪此地生靈的活動,它與它們同在,又彼此互不打攪,各安天命。

    “這,按理說,藏著一顆龍蛋。”

    派洛斯沒來由的準備了第三顆石子,隻不過這一次,這顆石子樣子奇特,光滑的不像話,在派洛斯的手上突兀的長出幾隻章魚的觸手。

    “什……派洛斯先生……我不明白……”

    傑克根本不知道派洛斯在說什,但是派洛斯說出什話來,他都覺得完全可以接受。

    龍蛋,真是奇妙。

    派洛斯在他眼已經超出了尋常的人類,這位見多識廣的大人,正在以超乎尋常的方式帶他見證,他所來到的這個世界多奇妙!

    巨龍。

    他當然知道巨龍,他可是從小生活在巨龍之城溫緹郡的孩子,滿世界都是巨龍的壁畫和雕塑!巨龍的奇特與超乎尋常的元素之力早就家喻戶曉!

    他怎可能不知道!

    隻是……這……太不可思議了。

    “按理來說,你們的家庭應該還算可以,就算沒有去學校讀書,估計也不會落下別人學習到的知識。”

    派洛斯看了一眼傑克手中的藥籃子。他看得出來,有很多草藥,都是非常實用的,止血消腫,化痰止咳,無一例外沒有雜草。

    “這個世界上最後一隻巨龍,就在這潭水深處。”

    派洛斯將那光滑的小球一下子丟出,在那一瞬間,小球落水,立馬恢複了原型,原來那是一隻蜷縮在一起的章魚,它的身上布滿了粘液,光滑至極,它一下子躍入水中,一滴水花也沒有見到便不見了蹤影。

    派洛斯看著小章魚消失在眼前,蹲下將手往湖邊一蕩,洗掉了手上的粘液。

    “長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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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和你們兩個小屁孩講這些有什用,你們就當做一個睡前故事聽就好了。”

    “你們有知道……你們正處於危險之中的權利。”

    “不過你們放心,我會盡量保護你們。”

    “起碼斯卡納會。”

    派洛斯打趣的笑了一聲。

    他又從包掏出了一個非常小巧精致的玻璃箱子。看得出來是用來專門存放什東西的。

    既然能來這,他自然自信滿滿的,要將這個龍蛋,帶回去。

    “一千年前,一隻巨龍不知為何原因墜落在了溫緹郡周圍,受傷嚴重,化為了人形……”

    天空中的塵埃忽遠忽近……它們好像也在逃離……

    伊薩斯啊伊薩斯……

    值得嗎……

    伊薩斯·塔爾瑪伽拖著帶血的身軀飛翔在天空之中,她已經飛了很遠了,甩掉了那些追擊的敵人。

    帶血的翅膀上流著鮮紅的血液,其實她根本沒有那在意這些,因為心灰意冷的世界讓她的心早已經被失望填滿。

    難道這個世界,就真的容不下她了嗎?

    她看著遠方的天空,那朦朧而又模糊,使得她的雙眼迷離,看不清方向。

    巨龍的薄翼在天空中旋轉著,墜落,她想著自己多多少少應該是有點恨的,血流的太多,讓她已經無法支撐起龐大的身體,那天旋地轉的暈厥突襲她的身體,怦的一聲將她擊的渾身發涼。

    她從來沒有感受過寒冷,因為身為冰之巨龍,所有的冰元素都臣服於她,容不得半點違逆。

    而現在,那種幾乎要凍結她軀體的寒意襲過她的全身,她竟然覺得這種一種非常美妙的感覺。那種如夢似幻般的感覺如電流般穿過她的腦海,讓她不禁的顫抖起來。

    她,好像要死了。

    我曾今是個多強大的巨龍,以擎天之矛,貫穿敵人的心髒!以遮天蔽日的冰晶之翼,降下人間絕無僅有的極寒!

    那確實是一種美妙的感覺,巨龍並不會死亡,而是會回到【輪回之境】中長眠,有那一種如夢似幻的召喚,將伊薩斯的軀體變得行動緩慢,而後,又像是要失去全身力氣,在空中極速的下墜!

    巨龍,墜落,化為了一道白日的焰火!變成了一條藍色的火線,在天空中點燃!

    伊薩斯巨大的身體快速的在火焰中燃燒,化為人型。

    一襲白色的素衣長裙在天空中飛舞!在火焰中,她的身子卻越來越寒冷,她緊閉著雙眼,無法再感知到自己的四肢,殘破的龍之薄翼在其身後化為烏有!

    有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應該是一個需要別人來肯定的人,而不是像父親母親那樣強勢的要求她!強勢的將自己壓抑在某段婚姻之中!

    他們應該肯定她自己!

    是他們的,一位非常有主見的女兒。

    而不是一個傀儡,一個棋子。

    “巨龍墜落在了平原之上,沒有人能夠想象得到當時那條巨龍是怎墜落的,因為它遠比我們所見到的任何巨龍雕像那大!甚至是現在,人們也無法想象什樣體型的巨龍能夠在死後化為連綿的高山,直接給當時的整個公國的西北帶來了毀滅性的災害。”

    “在那一天,幾乎所有的西北家族在一天之內因為這隻巨龍的死亡瞬間消亡……”

    啊……

    什鬼……

    我……

    沒死?

    【伊蓮……】

    有人在輕輕的呼喚她,可好像她從來沒有人間的名字,所以那聲音聽上去空蕩蕩的,不像是在叫她。

    【伊蓮……醒一醒……】

    好像有隻白白嫩嫩的羊蹄子,拍了她的手……

    伊薩斯緩緩的動了一下手指,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那龐大血泵般巨龍心髒輸送著這具身體必須的血量,可是還是那昏沉的眼睛,讓她感到徹骨的寒冷。

    “秋,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她的體溫降的太快了!”

    索菲亞焦急的看著躺在樹葉床上的伊薩斯。

    “我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怎辦了……”秋也皺著眉頭,隻是他沉穩的翻閱著書籍,搜索著上麵的文字:“這種情況其實我見過很多,但是……這肯定不是正常的現象,如果她的體溫再降下去,恐怕……”

    伊薩斯的手又動了一下,索菲亞驚呼了一聲!她的裙子抖動,將散落的樹葉翻了一麵。

    “她醒了!”

    “什!”

    秋趕忙來到了伊薩斯的身邊。

    他們,好吵。

    伊薩斯恍恍惚惚的睜開了雙眼,那個聲音便消散了。

    “她醒了!”索菲亞高興得驚呼!忙要站起身走過來。

    伊薩斯狐疑的看著二人,他們一個長著【山神】的犄角,一個卻是一眼凡間的女子,看著她,就像是看到了什新奇的東西,讓伊薩斯的起身本能的變快,隨後便有一下子癱倒在了床上。

    有什比這還要糟糕的嗎?

    伊薩斯!

    伊薩斯痛苦的眨著雙眼,卻又無法動彈!看著秋和索菲亞,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巨龍,本就是這樣,不是嗎?誰讓他們厲害呢?元素的主宰可不是鬧著玩的。”派洛斯看了一眼湖麵,仍然覺得少了點什卻隻能靜靜的看著。

    那湖麵深不見底,傑克覺得頗有些累了,緩緩的坐在了一塊石頭上。

    安安靜靜的聽派洛斯講述他不知道的那些關於巨龍的故事。即使他已經在溫緹郡生活了那多年。

    那隻八爪魚慢慢的提溜著眼睛攀爬在湖的邊緣,它就像是知道下麵有著讓它一定會停止的奇妙生物一樣,它小心翼翼,甚至是和那些水草一起糾纏在一起,就像是想要躲避著什一樣。

    “史料實在是太少了。”

    派洛斯摸了摸腦袋,他精神抖擻,一直看著湖麵。

    “傑克小先生,其實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怎了,派洛斯先生。”

    傑克用手拉了艾瑞卡一把,讓她也坐在了石頭上。

    他的眼睛也一直盯著湖麵,沒有挪開過。

    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那專注的想要知道關於這個世界的一切。

    很神奇不是嗎?

    他來到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人告訴他應該怎做,或者說,他自己想要的東西其實他還從來沒有觸碰過。

    他也隻是那平靜的接受了自己來到了這個“素未謀麵”的世界,然後,慢慢的成為了一個這個世界的人。

    其實事情本來就沒有那糟糕,現在自己的情況又不是不可以。

    好好的當一名向導,在這片名為溫緹郡的都市,好好的闖出一番事業。

    也不是不行。

    “你有想過要離開這個地方嗎?”

    派洛斯轉過身來,看了一眼傑克脖間的吊墜。

    那是名為命運的鑰匙,總有一天會為這位少年開啟名為天命的道路。

    派洛斯有那一瞬間覺得自己有一些多管閑事了。

    蒼龍玉佩可不是像什玉器那簡單的飾品。

    蒼龍玉佩根據自己的經驗來判斷,這個懵懂的小家夥,一定會有很長的一條路要走。

    其實他又覺得很有趣,如果這個世界上有那多有趣的故事,那這個少年也一定會有一段。

    每一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故事。

    “你說是吧,秋。”

    索菲亞緩緩的挪動位置,慢慢的靠近了伊薩斯。

    “不要怕,我們是好人。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是的是的,我們不會傷害你的。放心,你需要輕鬆,不能受到驚嚇……”

    秋連連稱是,將想要去觸碰伊薩斯的手收了回來。

    伊薩斯看著他們,嚴重的疑惑變得更加之重,她現在的形態讓她有些難受,巨龍驕傲的一切,都變成了軟弱無力的人類軀殼。

    她驚訝又懷著某些關於自己的恨意,往後倒將過去,緩緩的坐在了床邊。

    索菲亞和秋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他們已經救助過太多昏迷在森林的人,他們大都這樣,不願意接受自己現在的模樣,不過……

    “會好點嗎?這是幫你暖身子的藥湯,趁熱喝一點吧……”

    索菲亞將草藥端在了伊薩斯的麵前。

    她慢慢的蜷縮在一起,隻是看了一眼那湯藥,雜草的氣息在她的鼻子間閃爍,她的眉頭皺的越來越緊,卻是斜著眼睛看了索菲亞一眼,竟然把索菲亞嚇的一怔。

    巨龍的瞳眸,潔白無瑕的光穿透索菲亞的瞳孔,使之黯然失色。

    威嚴,隻是輕微的眼神觸碰,就能夠將人類震懾的體無完膚,身為巨龍的種族之優越,區區凡人自是無可比擬!

    “索菲亞。”秋拉住了索菲亞,索菲亞好像失神了片刻,反應過來才知道自己失了態,這個剛剛被他們救起來的“家夥”,可沒有那好相處。

    有時候不就是這樣嗎?

    善良的人總是毫無保留的去救助他人,即使是將自己的心掏出來也在所不惜,但是最後得到的都不會是回報的善心,以至於最終換來世人的一句歎息,而已。

    “你好。我的名字是秋。”

    秋露出了微笑,他沉穩的臉因為突然有了些笑容而變得有些別扭。

    看得出來,身為山神的秋,明顯比索菲亞見過些世麵。

    盡管,他也不知道這個女人的來曆。

    “你知道我在想什嗎?”

    傑克看著已經落下去的太陽,那恍惚著昏沉的太陽,一會兒紅了一大片雲彩,一會又緊跟著月亮沉到了湖麵去。

    “我不知道。”

    派洛斯坦然,他確實不知道。

    看著這個安靜的少年,或許他在之後的日子會有非凡之才也說不定。

    就是在那平靜的一個晚上,他站在老師的門口,對著那一扇龐大的鐵門,哭訴著自己的處境。

    那普通的自己。

    在老師的麵前卻是那堅定的訴說著要成為一名和他一樣有名的考古學家。

    在這個充滿了魔法與劍士的世界,在這樣一個不缺天才的世界,一個普通人,做著毫無保留的美夢。

    名為傑克的少年,就那樣盯著他,可能是出於某種別樣的情緒,又或者告訴他也無所謂,還是說有那一點點的憐憫。

    可憐曾經的自己。

    他想起來了一些事情,借著月光,將自己緩緩的蹲下。

    看著湖麵,靜靜的,等待著。

    他說道:“不過,我從你的眼睛看到了迷茫,就像是曾經的我一樣,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

    “我可見過太多小孩子了,其實我應該見過你,三年前,也就是你大概六歲的時候,我來到過溫緹郡,我作為評委,出席過出你所在的那一屆龍大會。”

    其實這一點模糊的記憶,誰又能夠講的清呢?

    他們素未謀麵,甚至是隻是派洛斯可能見過他,現在又相逢在一起,知道了,這個孩子,或許是天賦異稟,也隻能!

    因為出龍大會!

    盡斷前程!

    但是,就是這巧合,那種感覺,讓他有些窒息起來。

    是啊,如果……

    如果你是一個會魔法的孩子就好了。

    如果你是一個簡述高超的孩子就好了。

    如果,你是一個能夠在出龍大會上會的好成績的孩子就好了。

    那樣的話,一個名為派洛斯的成年人也不會記起那些,刻在骨子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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