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連聲在告罪，隻說白事有忌諱，都在偏院處，不在這正檔口，還得再作移步。薛暝輕道“我去便是”，薛淩搖搖頭，與夥計道：“煩你領路。”

    夥計心下奇怪，賠笑另喊了人來。薛淩頷首稱謝，打起精神跟著人走，才見莊子有現成的喪服賣，如此省了她再來，正好。

    想著到時候總要換洗，撿了四五套與夥計。大抵這活兒真犯忌諱，出來付銀子都不在先前布莊，而是另繞了個門口。

    茫然辦完了這些閑雜瑣事，回壑園已過正午。午膳稍歇，薛淩正要往床上躺，有人來傳話薛暝，轉而傳到她耳朵，說是蘇凔過來。

    她不敢怠慢，忙喊底下人備了茶水，兩人於亭中相見，各有憔悴。蘇凔牢牢抱著一隻木盒，蠕唇半晌顫聲問：“你說你去接她，是她跟你走，還是你帶她走？”

    未時日盛，蟬鳴聲高，薛淩隻覺身上疲乏，想是早上起的早，這會還沒歇過的緣由。

    她猶豫片刻，覺著隱瞞既無必要，也不是樁好事，輕歎道：“我去帶她走，她說.”

    蘇凔閉目，將手中盒子放往桌上，磕碰聲打斷了薛淩。他道：“那你.那你帶她去個”

    去個什地方好呢？

    他終是忍不住，握掌成拳，壓抑問：“她不是在開陽，胡人還不到開陽，開陽也未生變，為什是你去帶她，為什是你去帶她？”

    “她，她在寧城，胡人過來，事有不巧。”

    “你去了寧城。”

    “嗯。”

    蘇凔挺身而起，連盒帶桌一並掀翻，怒問：“你去了寧城，你說你沒見過沈元州，你去了寧城，你沒見過沈元州，你說你沒見過沈元州，你說你去了寧城。

    你去寧城幹什？”

    薛淩連忙起身跪地，拾起盒子滾出來的一簇紅纓，撣了又撣，理順放回盒子，捧著起來，笑道：“這是她的東西，哪來的啊，很好看。”

    瞧來像是親手做的，將簪紅纓，配劍配刀都有，齊清霏還真有可能做過這玩意兒。

    蘇凔怒而不言，憤恨盯著她不說話，薛淩抱著盒子笑道：“我肯定替她拿回去。”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蘇凔，續道：“你和宋柏真像，他也不喜歡我得很。我去寧城.”

    去寧城.她自個兒想了好久，摟著盒子與蘇凔微彎了彎腰，笑道：“我去寧城做鬼差，好讓你在京中當神佛。

    我殺盡了惡人，你來，你來渡苦者過欲海。我入地獄，你登淨土。”

    娓娓殷殷，更像是叮囑，全無諷刺之意，她抱著那盒子，喊薛暝送客，轉身先走，丫鬟還沒上茶來。

    後頭蘇凔麵紅耳赤，不知是羞是怒。薛暝連手都懶得伸，隻偏了偏頭，喊“走吧”。蘇凔憤而看他，切齒陣陣未語，拂袖往外。

    薛暝嗤笑一聲，緊跟了幾步，淡淡道：“你能進來，是她讓你進來，你能出去，是她允你出去。你是什東西，敢上門責她。”

    蘇凔置若未聞，薛暝也沒將人送往壑園門外，隻出了院就趕緊回了薛淩處，瞧她將那一簇紅纓提在手，看的甚是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