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春光不如京城旖旎多情, 僅禦花園的柳絮,便因了生長在天下間權力最鼎盛的地方,亦能飄出淡淡的香味,並不濃鬱,也極難聞見。
那是隻有一類人才能聞見的奇香。
權欲的香味。
在這漠北王府, 同樣有紫千紅, 但相較起來簡單明快得多。
嘉寧正在提筆作畫。
她麵前擺滿了各式調色盤,硨磲研製的白,寶石碾製的綠……
發髻鬆鬆挽在腦後,寬袖輕衫, 竟顯出一股嫻靜的味道。
趙王靜靜看著,胸中心跳平緩而寧靜,並沒有書中所言如撞鹿驚兔, 但他卻感覺, 比任何時候都要舒適。
他記得剛成親時自己問過類似的問題,那時嘉寧答, 隻會看些話本,其他一竅不通。
所以他竟不知,她還畫得這樣一手好畫。
翩翩起舞的粉蝶在畫紙上呼之欲出,花苞正悄然綻放,露出粉白、黃白的花蕊。
正是一幅春光明媚圖。
趙王呼吸放輕, 走到嘉寧身邊。
但他這樣高的個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的。
陰影籠罩而來時,嘉寧便有察覺了。
她暫時沒管, 繼續認真畫完這幅畫。
畫上還有一隻活蹦亂跳的小兔子,正是當初圖中帶回的那隻,如今已經十分肥嫩了。
每次嘉寧看見它腦中都忍不住浮現出各種烹調方法,灼灼目光看得兔子瑟瑟發抖。
所以她已經在努力減少和它見麵的機會。
畫畢,嘉寧轉過身,饒是有心理準備,也被趙王嚇了一跳。
一個人站在旁邊沒事,可他胸口留了一個洞的傷口,並且那兒還在緩緩地滲出血來就很驚悚了。
他不痛的嗎?
嘉寧第一反應也是問了這話。
趙王一愣,才想起自己帶傷而歸。
他完全忘了自己的來意,坦誠道“沒什感覺。”
嘉寧不高興,輕輕戳了戳那傷口,“難道是木頭嘛,一點感覺都沒?”
趙王不說話了。
他已經學會了,小王妃不高興的時候,最好不要回答。
默默認錯就對了。
這的確是個小傷,犯不著喚大夫。
嘉寧命人取來藥箱,讓趙王脫去外袍,準備自己動手包紮。
她嬌生慣養,看到自己流了一點血都得難受一陣,尤其是在這種毫無危機的生活。
所以趙王的傷口也遭到了她毫不留情的“逼視”。
“王爺……”輕軟的聲音。
“嗯?”
“你是傻子嘛?”
趙王不解抬眸,不明白為何她這樣問。
嘉寧搖頭,認真道“果然是個傻子。”
帶著這樣的傷口一路回府,都不知道疼的。
當然,趙王也不會給她解釋,這是特意為之。
看著低首認真處理傷口的嘉寧,趙王有心想找幾句話說,“你……以前說不擅丹青。”
“嗯?”嘉寧眨眼,“我有說過嗎?”
“有。”趙王還是比較誠實的,且他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自信。
嘉寧擺擺手,“那就當沒說過吧。”
“……”
趙王以為嘉寧有什難言之隱,雖然很想了解自家王妃的所有事,但又不想追問令她不快,隻得硬生生將疑惑憋回。
事實上,嘉寧真的是單純忘記自己對誰說過這些話了。
她回答這類提問,全靠心情。
不想展現或過多聊天時,就答筆墨不通、大字不識,若故意想展示或有人使她來了興趣,也可以琴棋書畫樣樣皆精。
當然,琴棋書畫皆精純屬誇張。
嘉寧是個懶人,當初若非覺得丹青可以繪出她的美貌,她也不會感興趣。
但學會之後,她才領悟到,真正能看到她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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