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自蕭關起戰塵，河湟隔斷異鄉春。

      漢兒盡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

      ——《河湟有感》司空圖〔唐代〕

      ……

      長安城，大明宮。

      拂曉時分，天色微亮。

      肅宗一病不起，命太子李俶監國。李俶召開朝會，要將白複江淮之罪和馬踏竇府之事並案審理，重重治罪、嚴懲不貸。

      風傳白複今日也要上朝聆訊，一時間朝堂雲譎波詭。文官焦躁，武將喧囂，皇親國戚忐忑不安。

      聽聞有十數位清流士子準備聯袂攔馬，冒死怒斥白複荼毒江淮、坑殺降卒，將鍾離毓秀、人傑地靈的江南變成一片焦土。

      大明宮外，無數幹枯枝丫上響起了烏鴉刺耳的呱噪聲。

      眾朝臣麵麵相覷，不知白複此言何意。

      白複入殿後，眾朝臣才麵麵相覷，如釋重負。

      事發突然，一眾朝臣都嚇了一跳，紛紛跳開，躲在一旁看熱鬧。

      白複這番話說的豪邁得體，加上從終南山救出竇潛一事，倒顯得國舅竇履信小雞肚腸、斤斤計較。

      殿中監一聲高喊，文官武將分兩列站好、神情肅穆。

      這一幕，你們竇府全部人都看到了。竇老爺子，我可有說錯？

      至於您的家丁嘛？他們手持利刃，抗拒緝拿要犯，我怎知他們不是妖人一黨？”

      白複目無王法，狂悖至極！懇請太子殿下替老臣做主啊！”

      這樣吧，竇府損失多少，隻要開出條目來，我願意悉數賠償，絕不含糊！”

      白複悠然出列，微微一笑，道：“國舅爺，你府中出了妖人，我替你降妖除魔，解你血光之災。你不但不感謝我，怎還倒打一耙啊？”

      國舅竇履信邊說邊泣，越說越氣，捶胸頓足，手舞足蹈，好一番表演。

      大明宮正門丹鳳門有七個門洞，宮門內外閑雜人等都被金吾衛早早肅清。

      當龍尾道上的朝臣看到一人金盔金甲、雄赳氣昂地踏入丹鳳門時，原本旭日東升、清爽明媚的早晨，頓時窒息起來。

      李俶也納了悶，實在猜不出白複的棋路，隻能點點頭。

      擦肩而過時，元載得理不饒人，想要出手強拽白複衣襟。

      值殿宦官扯著嗓子高喊：“宣竇潛上殿……”

      眾朝臣中，有人最近見過竇潛。隻見這名文弱公子容貌俊美，與竇潛有七八分相似。隻是病懨懨的，不如竇潛健碩。他一出場，國舅竇履信驚呆了，忍不住上下打量來人。

      白複大大咧咧笑道：“安西鐵騎，都是征戰沙場的粗人，哪見過國舅府那些光怪陸離的寶貝，忍不住手癢，順手牽羊也是情有可原。

      白複即將龍尾道登頂之際，大殿鼓樂齊鳴，含元殿中門緩緩推開。

      “白複，你這個惡貫滿盈的逆賊，在江淮犯下滔天大罪，眼中還有朝廷的法度嗎？”

      連捕神都驚動了，這事估計暗藏玄機，不像明麵上那簡單。眾朝臣開始交頭接耳，等著好戲上演。

      白複向元載親切一笑，道：“替人當槍，多少都要付出點代價，想必你也有心理準備。既然想博出位，我就成全你！”

      一炷香的時間，捕神方曙流陪著一名文弱公子入殿，方曙流的弟子押著幾名竇府的家奴，跟在身後。

      “兒子找回來了，有驚無險，這已經是千恩萬謝了。”國舅竇履信有心罷手認慫，但一看太子李俶鐵青的臉，隻能硬著頭皮追責下去。

      若是在其他地方，尚可大罵元載一頓。可這是什地方？大明宮含元殿！天子舉行祭天大典、接見外藩四夷的金鑾殿，你白複再膽大包天，敢在這撒野放肆嗎？

      苗晉卿出列，對白複拱手一禮，一笑，道：“白將軍，竇家公子行為確實失當，可這畢竟是您和他的私人恩怨。您率領安西鐵騎，搶掠國舅府，不是很妥啊……

      方曙流笑道：“謝殿下關心，老臣身子骨尚還硬朗。”

      太子李俶趕忙起身，道：“許久未見方大人了，身體可還康健？”說罷，趕快命人給方曙流賜座。

      國舅竇履信被白複駁斥的啞口無言，翻來覆去，都是竇府有錯，白複占理。

      白複笑笑，道：“竇公子如今就在宮門外，等著宣召。”

      正在這時，江淮轉運使，禦史中丞元載突然跳到這員虎將麵前，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白複對太子李俶施禮，道：“殿下，微臣懇請宣竇潛上殿對質。”

      護送竇潛的家奴，被妖人脅迫，服下了毒藥。為了換取解藥，他們繼續護送假竇潛來長安。這些家奴都是常年往來竇府的奴才，跟府很多人都很熟，所以沒有人懷疑竇潛被掉了包。”

      白複踏過元載，負手上殿，元載在身後慘叫連連，聲音淒厲。

      兩人寒暄幾句，便進入正題。

      國舅竇履信一愣，道：“我兒竇潛已經失蹤數日，如何上殿？”

      寒暄片刻後，朝會很快便進入正題。

      龍尾道兩側的朝臣們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占好位置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