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睜開眼的時候茫然了片刻，下意識想坐起身，卻猛然僵硬住，全身無法控製地戰栗起來。

    手腕，腳腕，再次被緊緊綁縛住，又是那樣趴跪的姿勢被綁起來，全身不著一縷。

    他瞪大了眼睛，一瞬間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場夢，一切來自於那個男人的溫柔和寵愛隻是一個漫長的夢境，一睜眼其實什都沒有，他仍舊深陷在那片地獄。他驚恐地瞪著眼，發著抖，直到耳邊傳來一個熟悉到骨子，讓他懼怕到骨子的聲音。

    “果然，你還是這個樣子更好看一些。”

    鹿鳴全身的顫抖越發劇烈，他不敢抬頭，一動都不敢動，身後的腳步聲漸漸逼近，他眼的焦距跟著一點點失散，像是忽然看不清了東西，一雙眼都空茫了。

    社會主義河蟹爬過

    “這竟然這幹淨，那個奴才看來也不怎樣，能滿足你嗎？”

    鹿鳴閉著眼，咬著唇喘氣，“不許你這說他”

    社會主義河蟹爬過

    郎佑庭將針管湊近他的身體，在他臉頰上蹭了一蹭，“怎，忽然想求我對你好點？如果我對你好了，你就會原諒我，願意跟我好好過日子了？”

    “你、做夢”

    “哈哈哈，”郎佑庭大笑一聲，針尖沿著他的臉劃過，到脖頸，到鎖骨，最後停留在了心髒的位置上，“既然不會，我又何必對你好？不如讓你恨我一輩子，恨到骨子，那也是一輩子。”

    社會主義河蟹爬過

    “你盡情折磨我好了，你不過就、就那些手段，我該受的都受過了，你以為我還會、怕你嗎？”

    “都受過了？不見得吧？”郎佑庭緩緩推入那藥水，笑眯眯道，“我這一年都特別後悔，後悔怎就能讓你再完好無損地站起來。所以我這次想啊，我可不能讓你再變回去，你以後隻會是這個模樣，這，這，還有這些地方，都隻記得我，都隻會求我幹，永遠都離不開我才對。”

    胸口痛得要爆裂似的，鹿鳴咬著牙一字字費力地掙紮，“你是覺得我這樣就完全屬於你了？你別做夢了，我就算真的又變回那個樣子，我也不會愛你，我隻會恨你，永遠都不會愛你！”

    社會主義河蟹爬過

    殘忍地被生生撕裂的劇痛席卷全身，鹿鳴隻慘叫了一聲便把痛苦死死咽了下去，隻是身體被打入的藥劑開始催發，神思暈沉間，他像是看到了一張溫柔英俊的臉，讓他忍不住朝前伸手，想抓住那個影子。

    “十七”他不由自主地喃喃喊著那人的名字，“十七”

    身後的衝撞驀然一停，而後越發狠厲，郎佑庭抓起他的頭發，狠狠把人拽起來，冷笑道，“你還等著他來救你？你也真是好笑，這個爛樣子也好意思去勾搭別人，那個奴才不過是把你當個可憐的畜生而已，你還當真了是嗎？哈哈，你真是要笑死我了。”

    鹿鳴直直盯著眼前的幻影，根本不聽他的，仍是在喃喃叫著十七，身體痛得越來越厲害，他卻拚了命似的仍在喊著，郎佑庭把他的身子抓出了血，獰笑著說，“實話告訴你，這別墅全是炸彈，別說他們根本找不到這，就算找到了，隻要踏進來一步就會被炸得粉身碎骨。你看，你逃了我一輩子，最後還不是要和我一起被炸成灰？既然不想和我好好活著，那咱們就一起死吧，不過到死你都是我的，是我的奴隸，我的婊-子，輪不到一個奴才來碰你！”

    鹿鳴隻覺得耳邊嗡嗡響著什，卻根本一個字都聽不清，身體又是熟悉的抽搐和扭曲，這痛苦已經整整一年不曾有了，他真的已經被十七寵壞了，寵到真的忘了自己究竟算個什東西，忘了自己這樣的人，又憑什有資格留在那人的身邊。

    那好的人，那溫柔的人，那會疼人的人

    讓人崩潰的痛苦從胸口、身後一寸寸蔓延到全身，腦子昏沉得再也無法思考，卻像是死死烙印住了那個人微笑的模樣，痛到癲狂，卻仍是一絲一毫都記得清清楚楚。

    “十七啊啊！十七、十七”

    好像叫著他的名字，就不會痛了似的，好像喊著這兩個字，就有力量支撐下去似的。

    他用力撕扯著床單，明明感受到自己喊得越激烈，身後的痛楚就越殘酷，可他仍是一聲聲叫著，嘶喊著，心肺都要喊出來，心髒卻像是能跳動了，痛得瘋狂，卻連靈魂都是快意的。

    他徹底陷入昏迷之前，那畫麵還在眼前晃動，他衝著那個幻影笑了笑，而後暈迷過去，可黑暗仍是那個黑暗，卻再不能讓他感到一絲的恐懼了。

    那個人不僅治愈了他的身體，還治愈了他的整個靈魂，就算是同樣墜入地獄，他忽然覺得沒那絕望，他甚至在等待，他莫名地就那深信著，那人會來的，一定會來的，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地絕望著，也不會再這悲慘地度過十八年，那個人會來救自己，一定是想盡辦法要來解救自己，絕對不會拋棄自己不管的。

    隻要這想著，就算再深的痛苦，也不再顯得那可怕了。

    夜色深沉得讓人發寒，連一絲月光都不再有，荒野中隻有遠方那點燈光閃亮著，看起來卻分外刺眼。

    “怎樣？還不行嗎？”韋一壓低了聲音，心急道，“都九個小時了，還解不開嗎？”

    “不行，”樊墨皺著眉搖頭，“麵引線太多了，他成心是要同歸於盡的，進去整個別墅都炸了。”

    韋一還要再想辦法，一直沉默著的十七忽然站起身來，朝著那別墅的方向走過去，韋一立刻過去攔他，十七停住了，看了他一會兒，說了一句，“駱少，您好好照顧七爺。”

    “你要幹什？”

    “我在集中營的時候，專門學過的技能就是埋彈和拆彈，”十七看著別墅的方向，淡淡說著，“雖然從來沒有試過拆解那多複雜的線路，但也隻能試一試了。”

    “可是樊墨剛才說了，根本不可能”

    “總要試一試，”十七打斷他的話，慢慢呼了口氣，“如果實在不行，炸就炸了吧。”

    “”

    “讓他在那被折磨，不如就死了，”十七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慢慢握緊了，“大不了我也一起陪他，下輩子再好好疼他。”

    韋一皺緊了眉頭緊緊盯著他，十七深吸了口氣，朝他深深鞠了一躬，“請您替我傳個話，代我謝謝段爺，這些年謝謝他照顧我，也謝謝他二十年前救了我，還埋葬了我的弟弟。”說罷他直起身來，再無留戀地朝那別墅走去，“祝您和七爺幸福，真心的。”

    韋一看著他的背影，終於是沒有再勸說，這種時候阻攔他，反倒更是殘忍了。

    十七就那一步步朝百米外的別墅走過去，外麵橫七豎八地躺著早已被他們解決掉的人，不同於上次解救鹿鳴的時候，他這次有足夠的時間，可以一點點拆斷那些引線，如果真的不成，大不了就是和他一起被炸死，倒也沒什遺憾的。

    手指碰上第一根火線的時候，他的腦子閃過了許許多多的回憶，有年少時候血淋淋的過往，有弟弟在他懷撒嬌、又在他懷咽氣的模樣，可最後最多的，還是這一年時間，難得對他來說幸福的記憶。那個人明明可以那驕傲地活著，卻被一個魔鬼摧毀了所有的尊嚴，總是瑟縮著，小心翼翼地，自卑地看著自己。他心疼那樣子的鹿鳴，總覺得好好寵著他，就好像也彌補了過去對弟弟的虧欠似的，鹿鳴笑一笑，他就覺得弟弟曾經遭受的苦難也被自己一點點融化掉了，他來不及救自己唯一的親人，那他救贖一個像極了弟弟的男人，似乎也能消弭掉心中折磨了他二十年的愧疚。

    可如今想來，好像也並不是這樣。

    也許鹿鳴笑一笑，那就是鹿鳴在微笑而已，鹿鳴開心了，那也隻是鹿鳴在開心著而已，他曾以為彌補弟弟的心情，好像並不是那回事，因為鹿鳴的笑容而感覺到柔軟的心緒，那種好像接近了幸福的味道，似乎也單單隻是因為那個人而已。

    好像知道得有點晚了。

    可那個人應該不會怪罪，應該也不晚。

    如果這個感覺能叫做-愛情，那不管是活著，還是死了，他都會記得這個心情，他愛著鹿鳴笑起來的模樣的心情，就算真的被炸成了灰，也會停留在這一時刻，永遠都不會泯滅的。

    腦中的回憶漸漸散了，逐漸隻留下一片冰冷的空白，他像是機器一樣操縱著自己的手指，自己的頭腦，把所有的感情全部冰凍住，冷靜而果斷地一寸一寸在死神的鐮刀下前進。

    可能是因為太冷靜，也可能太視死如歸，竟然深入到了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距離，時間分分秒秒過去，他竟真的突破了大門，穿過了大廳，又越過了一扇又一扇的房門。終於，隱約能聽到點聲音了，十七鎮定的手指忽然停頓了一下，似是微微顫抖，卻又逼著自己繼續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