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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蘭千河瞪了沈淇修半刻，憤憤地推門要走，一條腿剛跨過門檻，半空突然一閃，連陽光都為之遜色，而後雷聲滾滾，如同滿載的箱車碾過頭頂。

    沈淇修登時變了顏色。

    “大白的，怎會打雷？”赫蘭千河納悶道。

    沈淇修：“你見到魚真人，帶她去九英山。”

    “出什事了？”

    “掌門師兄要渡劫，”沈淇修，“所幸隻是劫，雷聚成還需三日，你腳步快些，我們要將師兄帶往另一處，免得其餘人連著遭殃。”

    事情比赫蘭千河預料的嚴重許多，進入第五重乾元境後，每次功法成，都會伴隨著雷。南宮煜文達到乾元境時，就被一團陰魂不散的烏雲追著劈，得虧沈淇修從故紙堆扒出了寒山派的手稿，頭詳細記載了渡雷劫的注意事項，其中第一條就是遠離人群。

    當年南宮煜文抱頭鼠竄不迭，雷卻不怎長眼睛，劈壞了正清宮大殿一半屋頂，劈折了萬鬆閣頭最老的杏花樹，劈碎了山門處新修的牌坊。公輸染寧拿著賬單再這下去入冬就要砍椅子腿燒柴了，叫跑得最快的沈淇修把掌門送遠點，自己去宣明派找姬無疚。沈淇修便就近選了九英山，先跟魚塵歡幫南宮煜文布了個簡單的隱身陣，等姬無疚帶降龍旗來。

    降龍旗為宣明派祖師張溟軒所造，號曰金鱗揚空召風雷，本是一塊金絲繡成的錦帛；怎知祖師羽化後，繼任的姬掌門根本控製不了萬頃的壓頂烏雲，隻好找連鈺秋裝了根青銅旗杆，勉強能讓雷往一座山頭劈。最終幾個人忙了半日，以降龍旗為眼，糊出了個誰都沒見過的陣法。

    隱身陣撤去，雷找到目標。空地上南宮煜文盤腿端坐，三道令人暈眩的白光接連劈下，陣外五尺以內的地麵凹陷下去，陣圖吸收了雷霆之力，籠著曾青藍色的光暈；降龍旗癱軟在地，旗杆融化成一灘銅水；而陣內南宮掌門眼瞼低垂，麵容安詳，然而魚塵歡過去檢查時，他挺著脊背筆直地向後倒去，七竅流出鮮血。

    於是萬鬆閣的爐子兩個月不曾斷火，一碗一碗的草藥總算把掌門救了回來。再往後公輸染寧拍著南宮煜文的肩，：“掌門師弟啊，往後門派就交給你了，師兄沒你命大，就不往那修真的大道上湊了。”由此，雷劫的危險程度，牢牢地刻入了親曆者的記憶，連魚塵歡都開始考量起來。

    沈淇修自那之後，與魚真人一塊對當日臨時拚湊的陣法大加改良，他試驗了幾次，覺得有些成效，即便眼下姬無疚同樣在閉關，借不到降龍旗，他也有信心讓師兄挺過今次。到千星宮書房，從書架最下的櫃子取出一隻口袋，沈淇修從口袋倒出六顆眼珠大、晶瑩剔透的深金色圓球，這是取鬆脂裝在球模具凝結而成的琥珀。

    南宮煜文被沈淇修從入定中拉回神，破例直接從正清宮禦劍西行，並囑咐不要大張旗鼓。沈淇修一口答應，他更擔心掌門師兄在這關口上跟門派的弟子們接觸，聽到涼玉城的事從而亂了心緒，到時候六百顆琥珀球都幫不了他。

    “七月半快到了吧？夜獵準備得如何？”半路上南宮煜文問沈淇修。

    “明日便是，今年人少，因而比往年還清簡些。”

    南宮煜文點頭：“交給你和大師兄我就放心了。”

    沈淇修的瞳孔抖動了一下，將目光移向下方：“九英山到了。”

    兩人落入山中，此地是一處不大的山穀，赫蘭千河同魚塵歡早就候在這，同時迎上去。魚塵歡：“陣法我已經布置了，但還要去宣明派借降龍旗，趁著還有兩日，興許這時候姬無疚他沒練到關鍵地方。”

    “恐怕不行，”沈淇修，“半個月前宣明派回信的人，姬掌門封了靜室，公文往來暫停，隻有他能召用降龍旗，即便我們借到了也毫無用處。”他不等魚塵歡答複，：“不過我已經想好了法子，成效不比降龍旗差。”他拿出六顆琥珀珠，對南宮煜文：“師兄，你試著將靈力灌入琥珀，不要令其外泄，能灌多少灌多少。”

    南宮煜文狐疑地照做了，拈起一顆琥珀，凝神之間，深金的圓珠如同玲瓏剔透的燈罩一般亮了起來，頭的靈力緩緩流動。到這，魚塵歡仿佛被提點了，訝道：“這不是……”

    沈淇修：“內丹。”

    赫蘭千河問：“難道……你是想用這個充作內丹，好引散雷？”

    “引散做不到，但若是六顆內丹分別擺在陣的邊緣，至少能分散一部分。”

    赫蘭千河心覺得這是作弊，是針對老爺的無恥詐騙，但依然佩服沈老師的創新精神，打算以後在老蘇渡劫時，先去弄個百八十顆。

    “靠得住？”魚塵歡最後問道。

    “試過了。”沈淇修讓南宮煜文進入陣心。

    他怎試的？魚塵歡納悶，卻沒有問出口。

    之後的兩，清虛派在九英山山腳設了關，周容帶了正清宮的師兄弟把守，防止周圍村民闖進去；而在始陽山上，今年的中元夜獵格外平淡，樂懷雅盡管不能禦氣，卻有蘇溪亭的一路協助，格外順利地拿到了上鬥法|場的資格。且為了節約時日，今年的鬥法會提前，就在夜獵後加緊安排，令其務必在重陽節前開出一張勸退名單。

    沈淇修不能離開，就讓赫蘭千河回去代為打理事務，起初後者怕自己手忙腳亂，結果發現這幾日的公務早已在之前與沈老師商討完畢，隻待執行。所以赫蘭千河在指揮南麓守衛換崗、安排鬥法次序之餘，還取消了抽簽決定上台順序的規矩，改為內部寫表安排，盡力讓玄溟堂避開臻午堂與雁離堂。幾位堂主不知道正清宮其實由一個白衣弟子主事，加上南宮煜文封鎖了消息，無一人覺察有真仙即將渡劫。

    十七日，赫蘭千河確認九英山一條主道與三條路皆已封閉，將貼上最後一道符貼在路旁樹幹上。

    周容在旁，忽然問道：“師弟，之前蘇師侄到涼州，可是去尋一味草藥？”

    “是，芷蕭，據能修補受損經脈，下這大，可偏偏隻有涼州那一塊地方有，師兄你幫我看看貼歪了沒？”

    “沒有，可以了。”周容完就帶人回了始陽山。

    數峰間山林闃靜，隻偶爾有幾點飛鳥略過，上方的空愈發陰沉，雲層回環，漸有閃光隱現。

    赫蘭千河本抱著觀影的心態前來協助，見這場麵不免有些發怵，強打起精神問立在樹下、遠遠觀望著鎮內南宮掌門的沈淇修：“掌門要是過了這關，九州還有人的修為比他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