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早出發，寧楚總覺得李默岩胯下那匹馬有些沒精神，看他本人倒是神采奕奕，就不去管他，隻在路上大概了下情形。

    太白縣以釀酒聞名，釀出的綠蟻酒、阿婆清、太白春代表了三個檔次，遠近聞名。而這次出事的七鄉就是太白縣重要的釀酒基地，主要出產阿婆清。

    七鄉製酒，用的是發酵法，也就是將酒曲、米、水投入洗刷幹淨的大酒甕中發酵加灰榨離而成。怪事大概是在十幾日前開始的，存放酒曲和米的倉庫打開一看，庫存十不存一，隻是倉庫鑰匙明明白白還在倉吏身上，這一耽誤，直接會誤掉今年酒期，鄉中三老上報縣後，對於縣內支柱產業，縣尉胡思朗不敢耽誤，立刻派了手下捕快下來辦案，隻是幾日都沒個法，還莫名其妙失蹤一人，這才想到求援郡，郡接了案卷，覺得是個蹊蹺事情，甩鍋給了察事廳，本來楊良長不想接下這等事，隻是看李默岩成日無所事事，也就安排一下，好叫他早日進入角色。

    李默岩騎在那匹蔫蔫的灰白馬上，光聽不話，那喚作溫順的馬顯得甚是乖巧，讓他省了些煩惱。兩人催馬前行，兩日就到了那七鄉九曲村境內，鄉中三老、有秩、遊徼還有三個捕快已在村口迎候。

    七香三老，起來就是鄉長，是一個名叫毛麻舉的清瘦老人，早得了郡派人下來的消息，如今看到兩人，倒是有些失望。失望歸失望，他還是領著幾人上得前來，抱拳問道：“二位郎君可是上差？”

    李默岩隻是四處打量鄉中秀麗風景，寧楚跳下馬來，無腸令牌一晃，道：“正是我二人。”

    毛麻舉毫不掩飾心中的失望，唉聲歎氣道：“如此，請上差移步老朽家中敘話。”

    李默岩這時候跳下馬來，韁繩遞給上來接手的捕快，道：“不急，還是先去倉看看。”

    毛麻舉看一眼他，再看一眼寧楚，見寧楚不話，就在前麵帶路，往村子東頭走去。

    鄉中有秩名叫高啟年，負責些賦稅徭役，是一個黑矮胖子，這時候湊到李默岩跟前來，媚笑道：“上差辛苦了，今晚備了些薄酒，請一定賞麵。”

    李默岩笑道：“一定一定，你是？”

    高啟年歡歡喜喜報了自己職銜，順便介紹了在場幾人，三個捕快分別為劉偉、金嶂、杜三郎，介紹到那遊徼時候高啟年臉色有些難看，隻名叫毛繼武，還輕聲加了一句，他負責的正是緝拿盜匪，追究起來怕是與此事脫不了幹係。李默岩看過去，那毛繼武黑著臉低著頭，默默跟在眾人後頭。

    很快就到了倉庫門口，大門緊鎖，鎖頭上鏽跡斑斑，高啟年撥開眾人，引著寧李二人到了前麵，從懷中掏出鑰匙就去開鎖。寧楚奇道：“你負責這倉儲之事？”

    高啟年嚇了一跳，手一抖，沒捅進鎖孔，回頭道：“上差有所不知，倉吏毛無牛已失蹤多日，還沒有找到人，這備用鑰匙從他家搜了出來，暫時保管在我這。”

    門打開了，偌大一個倉庫空空蕩蕩，什都沒有，一眼望得到頭，一共分為兩層，上層屋頂覆有瓦片，四周都是泥牆，留有一些氣孔。

    高啟年搶先介紹道：“這就是鄉米倉，酒曲倉在另外一地，上差看看，這該死的偷兒不給我們活路啊，一粒米都沒給我們剩下。”

    寧楚也是吃驚，這大一個米倉，不得也得存下不少庫存來，無聲無息就能運走，看來確實不像是人幹的。

    李默岩在眾人希翼的目光中，門口轉了轉，摸了摸地上，又抬頭看了看，發聲道：“再去酒曲倉看看。”

    酒曲倉庫鑰匙也在高啟年手中，開了倉門，一股酸腐氣味撲鼻而來，寧楚立刻掩了口鼻，這酒曲倉庫倒是不同，走道兩邊四五十口大池，內極深，有的池子上還蓋著草席，李默岩探看一番，池中也是空無一物，隻有些漚出的深色印記。

    毛麻舉雖然失望，也不敢怠慢郡上差，這時候上前道：“上差一路辛苦，老朽家略備酒席，請上差移步一敘。”

    寧楚正要話，李默岩已經搶先一步道：“也好，這一路過來，真是有些餓了，同去同去。”

    捕快中那叫金嶂的斜了他一眼，嘴角噙著冷笑，其他幾人倒是凝重之色盡去，隻那毛繼武還是不發一言。

    毛麻舉家院子很大，屋前屋後設了些紅綢，院中已擺下十塊食案，有些鄉民在旁幫傭。毛麻舉告罪一聲坐了首席，眾人分別落座，隻那寧楚取出絲帕擦來擦去，李默岩一旁奇道：“還有客人要來？”

    毛麻舉連忙道：“上差莫怪，鄉中規矩，但凡擺酒，首席釀師必有一席，另外剛好有外地客商過來，也是老主顧了，怠慢不得。已派人去叫了，隻是沒想到席開如此之早。”

    寧楚臉上一紅，心中有些暗怪李默岩折了麵子。李默岩倒是絲毫聽不出來意思一般，甘笑如飴。

    不一會兒，有兩人匆匆趕來，向席上諸位告罪一聲，落座下來，這才開始上菜上酒。

    李默岩看向杯中之酒，左右搖晃一下，好奇問道：“這就是那阿婆清？”

    高啟年舉杯道：“正是此酒，鄉中還有少許存貨，請上差品鑒一二。”

    李默岩仰頭飲了一口，隻覺有些辛辣衝鼻，還是挑起了大拇指道：“好酒!”

    寧楚麵有憂色，勸道：“貪杯誤事，李良士少飲幾口。”

    李默岩道：“無妨，但問毛老丈，此酒為何人釀造而成？”

    毛麻舉笑而不語，看向下首末席，那一人，眉眼與他有幾分相似，聞言站了起來，拱手道：“在下毛愈清，正是家傳手藝。”

    李默岩左右看看兩人，問道：“你二位是？”

    毛麻舉笑道：“上差好眼力，愈清正是家中三郎，如今毛家手藝傳到他手，也算沒有辱沒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