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

    丁鈴朦朦朧朧的從睡夢中醒來，隻見子脩趴在桌子上，放大的臉幾乎要貼了上來，他濃密的睫毛呼扇，墨染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著丁玲，丁鈴想要起身，卻一身酸痛，她昨晚看書竟看得睡著了。

    “娘親，你不是要教我念書的嗎？”子脩爬到椅子上坐下，將近七歲的他，已經有丁鈴半個高了。

    丁鈴無奈的笑了笑，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邊問，“你想學哪一篇？”

    “我想先學《風》，那盡是些我沒見過的東西。”

    “夫人。”一個丫頭突然進門，向丁鈴請示，“夫人，卞氏向您來請安來了。”

    丁鈴活動的手肘頓了頓，垂了下來，臉上有藏不住的討厭，對丫頭道，“不見。”

    此時子脩從丁鈴昨晚看的《詩經》中找出一條絲絹，上麵繡著“尚涴”二字。

    “娘親，這是什？”子脩舉著絲帕問。

    “這是娘兒時的名字。”

    “我懂了，就像別人既可以叫我子脩，又可以叫我曹昂一樣！”

    丁鈴敷衍的笑了笑，其實女子本不該有名字，嫁給誰便隨了誰，她們幾乎沒有自己可以存在的依據，隻有依靠男人，才能活著。從丁鈴記事起，她就討厭這種製度，原來這個世界，從生下來開始，就分了三六九等，男尊女卑。

    門外刮起一陣風，丁鈴咳嗽了兩聲，許是昨受了寒。

    絲絹被被吹起，好似想要脫離子脩的束縛，隨著風飄去遠方，去過真正自由的生活。丁鈴從子脩手中拿過絲帕，折起來收進書層中，心中突然失落起來。以前她的名字的確叫尚涴，十一歲那年一個老道士路過門前，從院牆外摘了一片梧桐葉，讓後就非要進門給她算命，最後卻這名字不詳，讓她盡快換去，並囑咐，完後千萬不能幹涉朝政，否者會帶來無妄之災。老道士走時他腰間的鈴鐺忽然響起，丁老爺旋即便給她改了名字為丁鈴。

    按老和尚的話來，她應該算是幹預了朝政吧，讓一個有誌少年失去宏圖大誌，無異於吹熄了他引路的燈。

    “夫人。”

    丁鈴從思緒中抽出身來，沒想到那個卞氏還是來。

    卞氏站在門口，表情有些拘謹，她望了丁鈴一眼，見丁鈴把頭撇了過去，眼中多少有些落寞。

    “夫人討厭我？”

    子脩原本背對著卞氏，也忍不住好奇回頭看著她一眼，然後戳了戳丁鈴的手臂，問道，“娘親為什討厭她？”

    丁鈴重重的吐出一口氣，眼多了幾分放下，少了幾分針對，對卞氏，“明知道我討厭，為什還要來。”

    “於情於理，我都要來給夫人請安。”

    “請過安了，你走罷，往後請安可以免去，不用再來。”

    被下逐客令的卞氏突然道，“夫人是不是對我有什誤解？”

    丁鈴不話，靜靜的看著她。

    “妾身本是出自煙柳之地，能進這，是妾身前世修來的莫大福氣，妾身不求大富大貴，隻求一安身之所，如今爺給了妾身這一個歸宿，妾身便心滿意足，絕沒有半分貪念。”卞氏的語氣十分誠懇，這些話丁鈴都信，隻是，她並不在乎卞氏的心思，她在乎的至始至終都是她的存在。

    “你很聰明。”丁鈴對她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謝夫人讚賞，隻望夫人與妾身不要再有隔閡。”

    “也很大膽。”丁鈴補充。卞氏沒有心機就是她最大的心機，這世上有的人能裝一陣，害了別人，有的人卻能裝一輩子，苦了自己。卞氏屬於後者。

    卞氏惶恐的抬頭，正要辯解，卻見丁鈴的表情並不是怪罪自己的意思，愣了愣，恍然明白這個女人早就把她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