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九下

    高勁鬆想中途下車的如意算盤沒有得逞，因為女業主說，無論做什事都應該有頭有尾，所以她答應把高勁鬆送到華隆商場，她就一定會送他去。

    她把話說到這個地步，高勁鬆還能怎辦他總不能直言不諱地拒絕蕭南一一他現在終於知道女業主的名字了一一的一番好意吧。於是他隻好繼續呆在車，一邊做出一副很欣賞城市景色的模樣，一邊忍受著蕭南的喋喋不休。

    “我哥他們昨天又輸球了。他是隊長，輸了球心肯定不好受，說不定還要被教練罵，就會更難過。我好心好意地打電話去勸慰他，可我還沒把話拉扯到主題上，他就把電話掛了，這不是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嘛虧我這當妹妹的那惦記他，他竟然不領情；不領情不說，還掛斷我的電話，還在電話朝我吼。他憑什吼我又不是我害他們輸球的輸球不高興，但是氣也不能朝家人頭上撒，是不是嘛他這樣做也太過分了吧你說是不是”

    “嗯，是太過分了。”高勁鬆耷拉著眼皮看著駕駛窗前掛著的玩具熊，口不對心地附和道。省城明遠又輸了這場輸了的話，他們的榜首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就是，太過分了”蕭南憤憤地說，還搬出一大堆蕭岩這個當哥哥的不是來證明，他這樣做是有前科的。

    高勁鬆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

    羅羅嗦地抱怨半天，蕭南突然歎口氣，沉默半天才悶悶地說“我哥他們球隊那厲害，怎會輸呢”

    蕭南的自言自語被高勁鬆誤以為她是在和自己說話，他楞了楞，下意識地說“老隊員太多，體能蓄存不好，是一個原因；接連在強強對話取勝，隊員教練俱樂部都驕傲了，是第二個原因；比賽太急燥，不知道一口吃不成一個胖子，是第三個原因，關鍵是俱樂部上下在賽季初都沒有料想到這個賽季會這順利，在勝利麵前，反而不知所措”他的話音漸說漸低，最後沒了聲息。他現在才意識到說這番話的場合不合適，他也不該說這些話一一他怎還對足球如此的上心和熱情呢

    “哦。”蕭南靠在座椅背上盯著路口對麵的交通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雖然她最近到現場看過幾場足球比賽，可她對這項運動的理解依然停留在輸贏勝負上。

    進了二環路蕭南就不怎說話了。雙向六車道的大馬路上漸見繁忙，車輛已經前接後續連成了兩條河，她需要小心駕駛。道路兩旁的建築物再也不象二環外那樣稀疏；遠遠近近的高樓大廈漸漸地連接成一片，綠色反而成為這片鋼鐵鑄成的世界的點綴

    令高勁鬆意外的是，蕭南並沒在華隆商場讓他下車，而是在商場不遠處找了個臨時停車場停，把車停在那。她說她也要去華隆商場。她對高勁鬆說，她天天都沒地方去，也沒個朋友同學說話聊天，就在市區各個商場逛來逛去打發時間，餓了隨便吃點，累了就回小區去休息，直到傍晚她哥有時間，才會陪陪她，不過有時俱樂部有活動，或者蕭岩要應酬，她就隻好一個人回那棟別墅看電視逗狗玩。

    看見她在這下車，高勁鬆還以為蕭南在商場有業務一一在武漢雅楓時，莊憲的一個女朋友就是某個服裝品牌的代理商，在好幾個商場都有自己的專櫃。可聽蕭南這樣一說，他就覺得很驚訝，她既然在這待得這樣不順心，那為什還不回老家呢他隱約記得蕭岩就是老山東隊的人，蕭南說話時的口音也帶著一些河南腔。

    但是這些問題他都不好問，隻好說，自己並不是去商場買東西，而是去華隆百貨公司找人談點事情。

    “你要代理品牌專櫃”蕭南瞪圓了眼睛驚奇地看著他。她馬上又說，“等你的專櫃談好了，我來給你當售貨員”

    高勁鬆笑起來。他剛才還以為蕭南是代理商哩，一轉眼他在別人眼也成代理商了。他笑著解釋道“我還背著一大筆債務哩，哪會有錢代理品牌。我就是來找個人，談點事。”

    “我能和你一起去不”蕭南問道。看高勁鬆露出為難的神情，她又說，“是什事你和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你出主意三個諸葛亮頂個臭皮匠嘛”

    高勁鬆被她末一句話給逗得哈哈大笑。他看出來了，蕭南並不是嘴碎話多，而是在蕭岩的遮蔽保護下，她和外界缺少必要的聯係和溝通；而且他也看出來，這姑娘的心底其實很好，並不是她帶墨鏡開跑車時那副拒人千人的冷冰冰模樣。

    蕭南看見他樂得嘴都合不攏，先是疑惑後是惱恨，末了終於明白是自己說錯了話，才忙不迭地改口“呸是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說著她也紅著臉地笑起來。笑過之後她又問，“到底是什事你告訴我，興許我能幫忙哩。即便我幫不上忙，我還可以去找哥，他在這人頭熟，肯定能有辦法”

    “其實也沒什事都是小事情。”

    他在商場旁邊的小巷口停下來，指指狹窄的巷子說道，“我就從這過去了。謝謝你讓我搭車，回頭完，他就邁開兩條長腿走了。

    他從商場職工上下班的通道進到商場的後勤區，又通過貨運電梯來到華隆百貨集團的辦公區，然後在保安的指點下很順利地找到汪國強。汪國強馬上就把他領到一間會議室。在那，他見華隆百貨的兩個法律顧問還有一位副總經理。他們一直在等他。

    律師首先詢問了案發當時的詳細情況，而且進行了記錄，直到他們把他們想知道而高勁鬆又能回憶起來的東西都詢問清楚之後，一位律師才問道“你現在是怎個打算”

    高勁鬆望著這位戴著無框眼鏡的律師，疑惑地問“什意思什叫怎打算”

    “就是說，你是準備庭外和解，還是應訴”另外一位律師解釋。

    “當然是應訴”高勁鬆毫不猶豫地說道。庭外和解和那幫混蛋和解這怎可能他寧可去蹲大獄，也不可能和解讓他去和一群小偷和解，那還不如讓他去跳康江

    “你們想和解”他不滿地瞪了兩個律師還有坐旁邊一直不開腔的副總經理一眼。

    副總經理和律師們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才說道“我們也不想和解。”他給高勁鬆遞了一支煙，還替他點上火，然後說，“所以我們才想和你先見見麵。”

    他這樣一說，高勁鬆就放心了。剛才他還以為商場的意思是和解哩。雖然他不相信法院會偏袒壞人，但是他也同意副總的看法，在應訴之前，他們兩家被告是該在一起先溝通商量一回，如何在法庭上采取一致的步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