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淌於紅唇,使之更豔。此後再有更多痛苦,邊嬙也一聲不吭。
其實小時候她是非常倔強的,從來不肯逢迎。
繼父一個巴掌一個巴掌地甩在她臉上,她也不肯給一個好一點的表情。不是不怕疼,是不知道怎笑。
她那個被罵作“人盡可夫”的母親,不停地改嫁又不停地被拋棄,她也就木著小臉,跟著輾轉於一個個短暫的“家”。
直到母親死了,死於花柳巷的髒病,臨死前準備了一包砒霜,說要接著帶她走,去哪兒都不會丟下她。
她沒有喝那碗藥,獨自走出了那個小屋。走了很久。走到肚子如雷鳴,走到再也找不到家,忽然就學會了笑。
“大哥哥,你人真好,我好餓……”
“姐姐,你的眼睛好漂亮。這些東西你還吃嗎?”
“婆婆,你長得好像我奶奶呀,我好想她。她總會給我買好吃的……”
就這樣長大了。
漂亮的花修飾漂亮的樹,漂亮的語言修飾這個漂亮的世界,她也成為一個越來越漂亮的女人。
她太懂得討人歡心,她總能知道別人想要什,而後攫取自己想要的。
所以她看明白的中山渭孫的難過??和恨。
表現出痛苦可以叫中山渭孫好過一些,但不能叫他冷靜。
這樣的邊嬙,是中山渭孫從未見過的。他是真的有些驚訝了。
三魂屠靈劍是能夠絞滅三魂,斬殺靈性的。
他非常清楚這柄劍能帶來多大的痛苦,可以說他除非開啟【典獄】,不然沒有任何手段,能勝過這柄劍的輕輕一刺。
而邊嬙竟然緘聲。
她也不是不知痛。
她明明把嘴唇都咬爛了!牙齒嵌進了牙齒。但即便如此,也不肯開口。
“從來見你台上笑,今日這般倔強,倒是我見猶憐!”
中山渭孫慨聲有歎,手捏住那一縷代表“幽精”的劍光,輕輕拔起三毫,給她鬆一口氣,柔聲道: “是不是影響你說話了,天香美人?”
“你知道嗎————”邊嬙慘然而笑: “我真的想過跟你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我相信。”中山渭孫微微揚頭: “鷹揚府的少府主,的確是再好不過的婚約對象。你從前勾搭的也不算臭魚爛蝦,但畢竟沒一個及得上我。”
當中山渭孫下這樣的狠手,直接喊出天香美人的身份,必然是已經認定了這件事情。那怎樣辯解都無意義————盡管她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他的輕賤或許說明了一些在乎,但感情的砝碼在此刻已經上不得秤。
“我不知道你為什這樣做,不知是哪傷了你,不知是不是有什誤會。”
邊嬙強忍著痛楚,窮極思慮,尋找脫身之法:“但我是金冊正印的敏合廟官員,代表大牧帝國出使盛國————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考慮後果了嗎?辱使如辱國!”
中山渭孫當然考慮清楚了。
邊嬙出使盛國的意義,本就是明修棧道。
他在這對付邊嬙,把事情鬧大,正好讓夢無涯和趙汝成那邊的洽談更自如。
“三分香氣樓的天香美人潛伏多年,終於混入牧國官場,陰謀禍國。其人解說黃河賽事,態度曖昧,出使盛國,行蹤詭譎……不知何圖!”
這等消息的重量,縱然比不上衛國兩郡超凡之歿,也是天下一等驚聞。國使如此,誰能想到真正的密會在觀河台發生呢?
他在幫牧國呢!
且不止是這樣幫,是會真正推動國家政策——
大牧女帝有這樣的氣魄,主動喂養沾滿草原鮮血的這柄刀,完成兩國和談,推動盛國的自主。
荊國其實也非常需要在這打開局麵。
如今之時,西進有黎,東去是牧,南下乃中央帝國,北上是無盡流沙乃至於萬界荒墓。
當洪君琰從冰棺中蘇醒,荊國其實是嵌在局中,無路可走。無論往哪個方向進取,除非有天山壓卵、一戰定乾坤的本事,最終都會變成持續流血的巨大創口。
荊國以軍事立國,但兵凶戰危,連綿無所獲的
軍事行動,是自我的殘剝。
所以荊帝果斷停止一切對外行動,專注備戰神霄,說是人族之大義、霸國之擔當,又何嚐不是沒有好的選擇呢?
隻能厲兵秣馬,靜待天時。
但是盛國崛起就不一樣了,譬如當年之衛國,禍起腹心,中央反應激烈,傾山而碾。盛國在道門內部的影響力,是真的可以扯動道門站隊的。
你姬鳳洲不是要打壓道權嗎?盡可把道士都往盛國趕,盛國願奉道權!
盛國正是虛弱的時候,中央帝國也在姬鳳洲這等雄主的統禦下,迎來了一個新的集權時代。被壓製的道門聖地,和已經被削弱的道屬快刀,正可以一拍即合。
把盛國推起來,中央帝國便自顧無暇。
屆時荊國便可趁機一戰定西北。
即便沒有太好的機會,又或者黎國非常難啃,單單嵌下盛國這顆釘子,挪動中央帝國的注目……荊國也多少能鬆快幾分!
當他請出“三魂屠靈劍”,說明青海衛和鷹揚衛在這件事情上立場一致。這柄劍豈是給江離夢看?是拿給江如墉乃至李元赦看的。
他給江離夢的政治許諾,可不是空口白話,已經是押上了他的政治信譽。
盛國誠然於他們都是異國,卻在今日成為他的遮陽傘。殺死邊嬙的是權力,而非武功。這些三分香氣樓的人,隻懂些人心鬼蜮,陰謀小計,根本沒有上過台麵,不知道台麵上的玩法!
但這些,他並不會跟邊嬙說。
他並不需要看到邊嬙的絕望,他要的是邊嬙的掙紮。
毒蛇在求生本能下的瘋狂攀咬,才會牽出蘿卜帶出泥。
“自當年龍伯機葬於禍果,我的摯友便隻剩陳算一人??陳算已死,我已顧不得什後果。”
中山渭孫保持著風度,但不掩飾風度下的衝動,握拳九合,直轟腹心: “我不相信以我的身份,殺你一個邊嬙,牧國人還能叫我拿命來償!”
邊嬙沒有等來盛國的幹涉,沒有等到兩人之間那一丁點感情的牽絆,更加沒有看到中山渭孫對牧國使節這個身份的忌憚。
中山渭孫的這一拳,完全沒有留力,就是奔著殺死她而來!
邊嬙終不能再等。
她咬破的嘴唇,血色凝為胭脂,胭脂染出國色。
“我已踏災平劫,今日見真不退!”
拿下中山渭孫,在芷蕊夫人那獲得的酬勞,是三十年壽功。這當然是提前支付的。
對她們這些修煉《樂空證極功》和《極樂仙法》的天香美人來說,壽功是必不可少的資源。
《樂空證極功》修行極快,但根源藏禍,隨著修行而勃發,需度三災九劫,才能一日千。
每一種災劫,都能用壽功來降低危險。所以它的價值驚人。
壽功怎求得?
取自【真陽鼎】。
大大小小的【真陽鼎】,澆鑄在風月地,在男歡女愛同登極樂的至高歡喜中,才能采集一縷混元極樂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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