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在黃河中上遊擺渡行人，或者運輸貨物，是很難使用木船的。

    一則：黃河的水流疾、落差大，隻能順流而下，無法逆水行舟，如果使用木船的話，貨物運到下遊之後，沉重的船隻無法返回，隻能低價賣出去，或者拆卸了賣木材！

    運一次貨物，就打造一次新船，成本太過高昂了，甚至遠遠超出貨物本身價值，未免得不償失了。

    二則：黃河中的暗礁、險灘太多了，木船堅硬，吃水又深，一旦撞上了暗礁，動輒船毀人亡！

    好在中國人的祖先很聰明，發明出了羊皮筏子這種水運工具。

    製作羊皮筏子，需要很高的宰剝技巧，從羊頸部開口，慢慢將整張皮囫圇個兒褪下來，不能劃破一點地方，將羊皮脫毛之後，吹氣使皮胎膨脹起來，再灌入少量清油、食鹽和水，然後把皮胎的頭尾和四肢紮緊，形成一個圓鼓鼓的羊皮囊！

    若幹個羊皮囊相拚，上麵架好木排，再綁以小繩，這樣就製成了一個羊皮筏子。

    與木船相比，羊皮筏子有諸多優點：

    一是結構簡單，份量很輕，把人或者貨物運到下遊之後，羊皮筏子可以從陸路返回上遊，如果是小點的，一個成年男子就能背負起來，如果是大點的，也可以拆卸開來，由幾個人背回去。

    二是浮力大、吃水淺，又有一定的彈性，更容易躲避暗礁，就算不小心撞上了，也能迅速的反彈回來，安全性極高！

    ……

    薛羽等人在黃甫川堡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由高百戶親自送他們過黃河，過河就要坐羊皮筏子，可這個羊皮筏子並不好坐啊！

    “高大人，剛才聽您說，黃河上的羊皮筏子都歸排幫掌管，這排幫又是什組織？”

    “玉郎不必客氣，什大人不大人的，直接稱呼我老高，或者高胖子就行了，提起這個排幫嘛，那就說來話長了。

    大明朝實行戶籍製度，咱們是軍戶，世世代代當兵，為國家守土鎮邊，抵禦外敵入侵。

    同樣的，在黃河岸邊上，居住著大量的船戶，也叫‘筏子客’，靠著擺渡行人、運輸貨物，以及捕撈魚蝦為生，這些人常年在驚濤駭浪中行船，危險性極大不說，日子也是苦巴巴的，跟咱們窮軍戶相差無幾！

    話又說回來了，敢在黃河行船的人，無不是膽大包天、無懼生死的硬角色，他們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更不把別人的命放在眼中，往往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性情野蠻的很呢！

    為了爭地盤、求生存，一段河道上的船戶們，就會聚攏成一個幫派，少則數十人，多則上千人，組織嚴密、各有分工，還定立了若幹條規矩，任何人不得違背。

    這種羊皮筏子，又稱‘排子’，故而他們自稱為排幫，為首的叫大扛把子，在幫內威信極高，擁有生殺予奪的大權！

    玉郎要想過黃河，並把對岸的貨物運回來，就少不得跟排幫打交道！”

    ……

    高百戶四十出頭的年紀，五短身材，又白又胖，兩隻眼睛細長，天生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咋看都沒有軍人風骨，反而更像一個商人。

    事實上，他真是一個商人，經常帶領手下軍戶們，私下做一些小生意，多少掙點錢貼補家用，因此黃甫川堡的情況，比其他堡壘還要略好一些！

    如今這位高百戶帶著幾個人，趕著三輛牛車，載著薛羽一行人前往黃河岸邊，去拜訪這的排幫大扛把子--‘瘦骨蛟！’

    “瘦骨蛟，本名洪小川，祖上都是窮船戶，在水道上辛苦討生活，據說他還在繈褓之中，就由父母背在背上，一起駕駛著羊皮筏子，排濁浪，過險灘，故而自幼練出一身好水性！

    八歲時候，他就能在黃河中徒手抓大鯉魚了，十二歲，一個人駕駛著羊皮筏子，順流直下兩百餘，把貨物送到了下遊，又曆盡千辛萬苦，把羊皮筏子背了回來。

    因其天生神力，精通水性，又偏偏生的瘦骨嶙峋，故而筏子客們送他一個外號：瘦骨蛟！

    十四歲時，其父在一次排幫間的械鬥中不幸身亡，洪小川一個人，手持一柄魚叉，深夜潛入對方水寨中，連殺三十七人，並把對方大扛把子的人頭砍下，放在了父親的墳前祭祀，一時間，震動了黃河兩岸。

    自此之後，這家夥是越戰越勇，短短十年之間，不僅成立了自己的排幫，還不斷南征北討的，吞並了大大小小十幾個排幫，如今河曲上下兩百多水路，都在他一人的掌控之中。

    各路商隊要想過黃河，必須先拜‘瘦骨蛟’的碼頭，並送上厚禮才行，如果他不點頭，一個人、一箱貨也過不去。

    之前有人不信邪，帶著商隊強行渡河，結果到了黃河中央，羊皮筏子全都沉了，商隊上下百十號人都喂了魚鱉，一個活的也沒有，事情鬧到了官府，可官府也拿他沒有辦法，隻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黃甫川堡距離黃河不遠，因此水道上的事情，高百戶知道的一清二楚，講的也很明白。

    薛羽認真聽著，心中微微有些詫異，沒想到在黃河道上，還出了這一個厲害角色。

    另外嗎，‘瘦骨蛟’這個外號，自己似乎有一點點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