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靜寂，ICU病房更是。

    付乘領著湛起北來到病房外，站定。

    病房門關著，這扇門阻隔了外麵的人，也擋住了麵的一切。

    麵的人，情況到底怎樣，沒有幾人清楚。

    湛起北站在這扇門前，杵著手杖，雙手交疊，搭在手杖手柄。

    他穩穩的，站的筆直，一如他此時的目光。

    沉穩，堅定，有力。

    付乘握住門把手，壓下……

    哢噠，清脆的一聲，周遭的聲音皆遠去，隻剩下這扇門開啟的聲音。

    湛起北五指收攏，那指尖，還是不受控製的顫動。

    可是，他五指緊裹，裹住掌心的手杖，把那顫動壓下。

    他看著門打開，看著麵的景物出現，他的一雙老眼，更是定穩。

    當門徹底打開，麵的人出現在他眼，他一隻手鬆開手杖，單手杵著手杖，穩步走進去。

    付乘看著進去的人，跟著進去，把門關上。

    劉叔站在外麵，看著病房門合上，眉頭皺緊。

    變故來的太快，讓人措手不及。

    病房氣息沉靜，這沉靜便好似那沉睡在地底深淵的暗河，散發著冰冷，寒氣。

    而這樣的冰冷，讓人顫栗。

    湛起北來到病床前，他看著床上的人，目光不再移動分毫。

    而這一刻，他杵著手杖的手，顫抖起來。

    付乘來到湛起北身旁，看著床上的人，一天時間，這個人沒有變。

    他是湛廉時，即便他現在躺在床上，隨時會死，他也是湛廉時。

    是那個強大到無論何時何地，遇見任何事，都不會有半點脆弱顯露的湛廉時。

    “林小姐去了鳳泉鎮，湛總得知後，便也去了鳳泉鎮。”

    “這，是之前他們來過的地方。”

    “可沒有想到，秦漢會出現在鳳泉鎮，還綁架了林小姐。”

    “湛總為了保護林小姐，受了重傷。”

    “本來，我以為湛總會脫離危險，但湛總傷的太重，他無法醒來。”

    “方醫生說，湛總意誌力很強，但他的身體無法再支撐，他希望我們找湛總最在乎，最放不下的人來。”

    “也許這樣，會有一點希望。”

    許多事不必多說，湛起北便已足夠明白。

    他抓緊手杖手柄，極強的力量讓他手背上的褶皺繃緊。

    湛起北說：“叫方銘過來。”

    方醫生，他知道是誰。

    付乘低頭，“是。”

    付乘離開病房，病房再次陷入沉靜。

    湛起北上前，腳步不穩。

    他強撐著，雙腿貼著病床，離湛廉時更近，而他顫抖的手伸出，握住那放在被子上的手。

    一瞬，湛起北握緊，他的一雙眼睛被水汽覆滿，可卻亮極！

    “撐下去！”

    “我湛家的好男兒，不是這輕易就死了的！”

    托尼帶著湛可可去了樓下住院部病人休息療養的區域。

    這有做複健的，有下來透透氣走動的，也有家屬情緒低落，在這下麵平複心情的。

    湛可可沒看四周的人，她就看著托尼，很好奇很好奇托尼要說的悄悄話是什。

    兩人來到一個長椅上坐下，托尼把小丫頭抱起來放到腿上。

    小丫頭已經等不及了，不等托尼說便問了，“托尼叔叔，是什悄悄話呀？現在還不能說嗎？”

    托尼抱著小丫頭，看著這雙澄淨的大眼，抿唇皺眉，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可以說了，但因為托尼叔叔現在有兩個消息要告訴咱們小公主。”

    “而這兩個消息，一個是好消息，一個是壞消息，托尼叔叔不知道該先跟咱們的可可小公主說哪一個。”

    “啊？好消息？壞消息？”

    小丫頭眨巴了好幾下大眼，很疑惑，很奇怪。

    托尼點頭，“是的，托尼要跟可可小公主說的悄悄話，就是這兩個消息。”

    “但托尼叔叔不知道該先說好消息，還是先說壞消息。”

    “咱們的可可小公主想先聽哪個？”

    小丫頭小臉皺起來，是認真思考的模樣。

    托尼看著她，也不說話打亂她的思路，就讓她自己想。

    沒多久，湛可可便說：“可可想先聽好消息，再聽壞消息，可以嗎。”

    “當然可以！”

    托尼爽快答應，但很快的，他皺眉，又好似為難了。

    湛可可歪頭，“怎了，托尼叔叔？”

    不等托尼說，小丫頭便說，“托尼叔叔，可可覺得你今天好奇怪呀。”

    托尼神色一頓，隨之眼劃過一絲苦笑，這孩子，聰明的不知道讓他該說什了。

    托尼輕

    咳一聲，正色，“可可，托尼叔叔想提前跟你要個保證。”

    “保證不論托尼叔叔說什，你都不要激動，先聽托尼叔叔說完再說，可以嗎？”

    湛可可大眼沒有期待，興奮，激動了。

    她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從托尼的眼睛，神態，話。

    小丫頭乖乖點頭，無比安靜的等著托尼說。

    托尼見小丫頭這模樣，愧疚自責瞬間湧上心頭。

    他不想讓湛可可來，更不想讓她知道湛廉時現在的情況。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孩子一直笑著。

    可是，沒有辦法了。

    現在這樣的情況，隻有這孩子能救湛廉時了。

    托尼深吸一口氣，壓住那些在心要湧出來的情緒。

    他看著這雙純淨的眼睛，說：“好消息是，爸爸在醫院。”

    湛可可眼睛瞬亮，“真的嗎？”

    “爸爸真的在醫院嗎？”

    “在哪呢？可可現在能看見嗎？”

    小丫頭似忘記了剛剛的不對，她開心的看四周，找尋著湛廉時的身影。

    托尼的心頓時疼痛，他喉頭哽咽，幾乎無法說下去。

    托尼低頭，努力把那湧上來的情緒壓下。

    湛可可沒注意到托尼的異樣，她飛快的在四周搜尋湛廉時的身影，期待自己下一刻就能看見湛廉時。

    “爸爸，可可要看見爸爸了~”

    “好開心好開心~”

    歡快的聲音一句句落進托尼耳，讓托尼無法再說下去，甚至無法抬頭。

    湛可可沒聽見托尼聲音，也確實沒找到湛廉時的身影。

    但她一點都不失落，她轉過頭來，看著托尼，“托尼叔叔，爸爸在哪藏著呀？”

    “你快告訴可可，可可等不及了！”

    “……”

    托尼的心隻覺被什東西抓著，扯著，尤其隨著湛可可的話落進耳，這感覺更是強烈。

    終於，湛可可感覺到托尼的不對勁了，她抬頭，看托尼。

    “托尼叔叔……”

    托尼臉上沒有笑，更沒有以前的輕鬆愉快，小丫頭的開心冷卻了。

    托尼強迫自己冷靜，他抬起頭來，臉上出現笑，唯一不同的是，他眼睛很紅，麵有壓抑的淚光。

    湛可可看著他的眼睛，下意識叫，“托尼叔叔……”

    托尼對湛可可露出一抹熟悉的笑，說：“剛剛托尼叔叔說的是好消息，接下來托尼叔叔要說壞消息了。”

    湛可可眼出現緊張，小心，害怕。

    壞消息……

    托尼說：“爸爸生病了，在醫院住院，無法醒過來，需要咱們的可可小公主把爸爸喚醒。”

    “咱們的小公主可以做到嗎？”

    “……”

    一瞬，四周安靜了。

    住院……

    爸爸住院……

    湛可可怔怔的看著托尼，大眼是一片迷茫。

    這樣的一個事實，對於她這小的孩子來說，難以接受，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