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那兩個仙娥興致正高，那一默自然隻是短暫的一默，想必她們都在那一默中為素錦深深地感懷了一番。我因也經曆過她們這樣的青蔥歲月，料想她們在這個過渡之後，探討的必然要是我這個慣於迷惑人的九尾白狐了。

    活了這多年果然不是白活的。其中的一個仙娥當真道：“你可聽，青丘的那位上神，像是已有十四萬歲了。”

    另一個驚訝道：“竟有十四萬歲了，這這這，這不是老太婆了？足足比君上年長了九萬歲，都可以做君上的奶奶了。她的臉皮竟能這厚，雖是同君上有過婚約的，但以這樣的歲數霸著君上，也有點太那個了。”

    前一個讚同道：“是啊是啊，老不知羞的，定是用術法迷惑了君上罷。哎，隻希望君上早日看清這位上神的麵目，明白我們娘娘對他的一番癡心，回到娘娘的身邊來。”

    這個話基本上算是總結了，想必她們這場是非已擺談得盡興。

    原本不過想聽一個謬清的八卦，卻不料遇上那素錦側妃的婢女在背後將我編排一通。他們這一番話得何其毒辣，若我還是當年昆侖虛上的十七，定要將他們修理得爹媽都認不出來。虧得清修了七萬年，如今我已進入了忘我無我，看世間事譬如看那邊浮雲的上乘之境，自是不與他們計較，隻招了那方才想要穿出石頭去的兩個領頭仙額，掩著扇子低聲問道：“我依稀仿佛記得，界立的規矩，有一條是不能妄議上神的？”

    兩個仙娥愣了愣，點頭稱是，又一致地趕緊道：“這兩個宮娥太不像話，累上神動怒，婢們自然要報上司部，將她兩個懲戒一番，立一立規矩的。”

    我咳了一咳，道：“動怒倒沒有，隻是偶爾聽得這樣的話，不大順耳罷了。”遂合起扇子拍了拍她們的肩膀，慈愛道：“話雖這，你兩個方才也忒莽撞了，人是非這樣的事，最忌諱的就是中途被人撞破。可想而之，你們方才若真穿過石頭去，卻叫那一雙仙娥多羞澀，多尷尬。既然她們這個行為違了界的規矩，遲早要受些懲戒，倒不如讓她們個歡暢。她們歡暢了，你們便也能占個理罰得歡暢些嘛。宮這大，總還是要叫人曉得，立的規矩不是單立在那當擺設的，是不是？不過話回來，後宮最忌諱熱鬧，這雙仙娥性子忒活潑了些，倒不大適合當這份差了，你們挑揀挑揀，另為他們謀個合宜的差事罷。”

    兩個仙娥十分受教，連連點頭稱是。

    他們自去執界的法度去了。後麵的十六個仙娥仍跟著我。

    今日泡在這泉，因沒有團子在一旁戲水，令我覺得有些無趣。

    隨伺的十六個仙娥中，有兩個擅音律的，抱了琵琶在一旁撥了個把時辰，令我打發了些時間。可她們再撥得好，如何比得上當年掌樂的墨淵。初聽著還覺新鮮，聽多了卻也乏味，順勢打發她們將琵琶收了。

    繼續泡了片刻，泡得很空虛。便穿了衣裳，令那十六個仙娥暫守在原地，我先回一攬芳華的院子挑幾本書帶過來，屆時邊泡邊看，再打發一些時間。

    方走到一攬芳華的大門口，正預備推門，那門卻猛地從打開。夜華一手抱著沉睡的團子，一手握著門沿，見著我，愣了一愣，斂起一雙眉頭來。

    東海水晶宮初見夜華時，我便曉得他不大親切，乃是個冷漠的少年。隻是同我相交以來，他幾乎從不在我麵前作出冷漠的形容，時時都笑得春風拂麵，便有些使我忘了他本性其實算得冷漠了。此時他臉上的這個形容，令我抖地一凜。

    他一雙眸子暗了暗，半晌，沉沉道：“阿離像是喝醉了，我探了探，他從昨下午到現在竟一直未醒過，是怎回事？”

    我瞧了瞧他懷中臉色紅潤的團子，鎮定道：“不過昨我多喂了他兩壺，讓他醉了個酒罷了。”

    他皺眉道：“他醉得睡到現在都沒醒，你怎的不通報我一聲，也不將他抱去藥君府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