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蕭菁覺得有東西壓在自己身上,沉甸甸的壓迫著她的四肢,她想要醒來,卻是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睜不開眼睛。
她很急促的呼吸著,猶如擱淺的魚兒呼吸不到任何氧氣。
“呼。”在驚夢中,她大汗淋漓的醒了過來。
同樣是單調的蒼白,同樣是那讓人心神不寧的死寂,整間病房空洞的可怕。
蕭菁試著從床上坐起來,連續幾的高燒昏迷,她早已被燒的精疲力竭,連簡單的起身動作都做不了。
“醒了嗎?”秦苒本是坐在沙發上昏昏欲睡,聽見響聲的時候,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她急忙跑到病床邊,疼惜般的輕輕撫了撫孩子那蒼白到毫無血色的麵容。
蕭菁的嘴巴很幹,幹到已經裂開了一道道裂口,她愣愣的望著靠過來的母親,眼瞳好像早已失了色彩,黑白一片。
秦苒握了握她微涼的手,“孩子,傷口還疼嗎?”
蕭菁沒有回複,眼神空空洞洞的看著母親。
秦苒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她試著用了一點力量去握著她的手,“孩子,能聽到媽媽在話嗎?”
蕭菁雙目一瞬不瞬的望著她,好像聽懂了她在話,好像又聽不懂,就這睜著兩顆與世無爭的眼珠子懵懂的巡視著整個世界。
秦苒心像是被挖了一個洞,痛的她淚流滿麵,她咬了咬唇,加重了些許語氣,“孩子,你跟媽媽話好不好?我們就一句話好不好?”
蕭菁眨了眨眼,眼角滾下了一顆很燙很燙的東西,燙的她不由自主的痙攣了一下。
秦苒擦了擦她眼角的淚痕,“不哭不哭,咱們不哭。”
“叩叩叩。”房門輕響。
秦苒抹了抹眼淚,回頭看向推門而進的身影。
蕭譽站在門口處,第一眼便看見了清醒過來的蕭菁,他卻在這個時候望而卻步了,甚至有了一種想要臨陣脫逃的感覺。
秦苒適巧的擋住孩子的視線,起身替她掖了掖被子,“我去給你帶一點米粥過來。”
蕭菁依舊沒有反應,像一具行屍走肉那般少了靈魂。
秦苒關上門,無助的搖了搖頭,“醒過來了,可是不話。”
蕭譽欲言又止,他並沒有任何好消息帶過來,甚至他都有些害怕進這間病房,他怕菁滿懷期待的等著他的好消息。
秦苒緊緊的攥著手的紙巾,問著孩子最想知道的那個問題,“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蕭譽搖了搖頭,“沒有消息。”
“一點消息都沒有?”秦苒不確定的再次問著。
“哪怕是一點消息也好,可是完全沒有消息。”
秦苒跌坐在椅子上,“晟風這孩子那厲害,為什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也正是我最擔心的時候,之前也不是沒有出現過這種意外,可是最多三,他一定會想方設法把消息傳回國內,可是現如今,猶如石沉大海,沒有一點消息傳回來,甚至都沒有人知道他是生是死。”
“是生是死?”秦苒不由得加重這四個字,“不可能的,不會是這種情況。”
“國昨晚上又暴動了,這一次的規模比前一次更加嚴重,幾乎全民恐慌中,敵軍一方見人就殺,目前就國死傷人數已達萬人。”
“見人就殺?”秦苒不敢想象那戰場的可怕性,屍橫遍野,滿目瘡痍。
“我們不敢貿貿然的進入戰亂區,一則敵軍人數過多,二則攜武器入境容易引起國際事端,我們必須在暗中進行,所以進展可能會慢一點。”
“那孩子怎辦?如果他受傷很嚴重怎辦?都幾了,再這樣拖下去,該如何是好?”秦苒六神無主的站起身,“我現在都不敢去麵對孩子,我怕她用那種期盼的眼神等待我的答案,而我卻隻能給她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那種失望,我怕她會再一次的熬不住崩潰了。”
蕭譽沉默,他何嚐又不是帶著這樣的害怕徘徊在門口位置。
沈老夫人親自拿著熬好的米粥進了病房。
安靜的房間猶如人去樓空那般,她起初以為孩子還沒有醒過來,當推開門時,看見了病床上睜著兩隻眼卻是毫無神色的身影時,三步並作兩步跨了過去。
“餓不餓?”沈老夫人坐在床邊,輕輕的撩起她額前幾根散開的頭發。
蕭菁依舊一動不動,甚至連半分回應都沒有。
沈老夫人疼的一抽一抽,她放緩著語氣,“菁要不要吃點東西?”
蕭菁沒有回複。
沈老夫人將保溫盅打開,盛出半碗米粥吹了吹熱氣,舀了一勺遞到她嘴邊,“吃一點東西好不好?”
蕭菁閉了閉眼,大概是又累了,沉沉的睡了過去。
沈老夫人疼惜的放下自己的手,“奶奶知道你心苦,可是咱們不能這折磨自己啊孩子,你才剛剛生了孩子,再這樣下去,晟風還沒有回來,你就垮了。”
蕭菁倏地睜開雙眼,那一個名字就如同一句咒語,一經出就能喚回她的所有意識。
沈老夫人急忙閉上嘴,舀了舀米粥。
蕭菁又閉上了雙眼。
沈老夫人歎口氣。
房間又一次安靜了下來。
炎珺徘徊在門口處,見著出來的身影,大步上前,“還是沒有吃東西?”
沈老夫人微微搖了搖頭,“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
炎珺看向旁邊的房間,“要不要把四分送過去,或許她看見了孩子心情會好一點?”
“這個辦法也可以。”
“哇……哇……”孩子的哭聲鏗鏘有力的回蕩在屋子。
蕭菁在昏睡中清醒過來,目不轉睛的凝望著躺在自己身邊的家夥。
沈四分大概是餓了,扯開嗓子哭的驚地泣鬼神。
“好了好了,奶奶給你兌奶粉,這就喝,這就喝。”炎珺推開門,拿著消毒好的奶瓶出了門。
蕭菁躺在床上看著孩子,孩子好像哭累了,也是扭過腦袋一臉懵懂的看著母親。
“啊,啊。”家夥伸著手臂輕輕的碰了碰蕭菁的額頭。
蕭菁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噌的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的四肢已經不聽大腦使喚,自作主張的拿起旁邊的早已是冰冷的米粥,一口一口的喝了進去,心麵好像有一個聲音在麻痹著她的理智,不停的慫恿著她吃飯,再吃一點,多吃一點,全部吃完。
“啪。”沈三分一巴掌拍在了沈四分的臉上,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得他連哭都哭不出來。
蕭菁停下了吃飯的動作,身體往床邊一倒,一口氣把剛剛吃進去的東西全部嘔了出來。
“怎了?”炎珺再一次進屋便是見到了這樣的情況,著實被嚇了一跳。
蕭菁放下了手的粥碗,吐得她眼淚鼻涕滿臉都是。
炎珺拍了拍她的背,“就算餓了也不能這吃,你都幾沒有吃過東西了,要慢慢的吃,一點一點的吃,需要等到胃部適應了食物才能再吃。”
蕭菁趴在床邊搖搖欲墜,精神的疲憊,身體的疲憊,折磨的她連呼吸都覺得好費力。
炎珺替她擦了擦臉,“我重新讓家給你燉煮一點米粥,這個已經冷了。”
蕭菁躺回床上,雙目無神的看著花板。
炎珺這才留意到床邊的另一道身影,當看到孩子的時候,她心一緊,“寶醒了?”
沈三分似乎還沒有消氣,舉起拳頭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這一下沈四分被打醒了,扯開嗓子就開始不依不饒的哭了出來。
沈三分又是準備一巴掌拍下去。
炎珺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手,哭笑不得道,“寶不能打弟弟,弟弟還,不能這打他。”
沈三分撅了撅嘴,放棄了打一頓這個弟弟的意圖,跑到了病床的另一邊,的手輕輕的扯了扯媽媽的衣角。
蕭菁感受到孩子那微弱的力量,眼神下挑,落在他的身上。
沈三分抱著她的胳膊,“媽媽抱抱。”
炎珺拿著奶瓶準備喂孩子喝奶,剛抱起他的身體,還沒有將奶瓶放入他的嘴中,腦子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打他一頓,打他一頓,把那個不聽話的家夥吊起來打一頓。
炎珺放下了孩子,雙目空洞的走向沈三分身邊。
沈三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病床一側躺著的孩子。
“呲呲呲。”
炎珺愣了愣,她有些迷糊自己怎好端端的就走到這邊了?她不是準備喂孩子吃奶粉嗎?
她有些糊塗的撓了撓自己的腦袋,重新走回家夥的身邊,抱起孩子,將溫度合適的奶瓶塞進他嘴。
沈四分同誌喝了兩口,又斜斜的看了一眼沈三分的方向,咕咕咕的嘴吐著奶泡泡。
夜幕降臨,邊被染上了一層紅霜霜如同血色那般嬌豔的顏色。
戰火蔓延過的地方,一片狼藉。
昨晚上這爆發了第二次戰亂,原本喬布冶正在炮轟一出居民樓,突然間四周冒出許多國義軍,兩方人馬打的勢如水火。
垮塌的地下室,視線更加昏暗,甚至都沒有一點光亮照耀進來。
中年婦女抱著自己的孩子,經受著一次又一次恍若被坦克壓過頭頂的震動,死亡的恐懼恍若就在所有人頭頂上空盤旋,隨時都會降落下來。
一夜之後,安靜了。
偶爾會有一兩人在廢墟中走過,似乎在清點傷亡人數。
地下室的人不敢出去,他們不知道外麵行走的是敵是友。
終於在黃昏時間,所有人都撤離了。
“媽媽,我怕。”美鳳緊緊的抱著中年婦女,她瘦弱的身體微不可察的顫抖著。
“我們該怎出去?”一名女子孱弱的聲音從角落響起。
“叔叔,哥哥為什還沒有回來?”瑪卡扒著牆灰。
沈晟風撐著牆站起身,封閉的空間氧氣也在一點一點的消散,如果再繼續躲在這,怕是明早太陽還沒有出來,他們一個個就得窒息而死。
“叔叔,我要哥哥。”瑪卡絕望的哭泣著。
沈晟風牽起女孩的手,“跟上叔叔,叔叔帶你出去。”
瑪卡寸步不離的跟在沈晟風身後,她看不見周圍,很黑很黑。
僅存下來的四五人,沒有一個人跟著他們,好似已經絕望了,在等待著死亡。
美鳳從中年婦女的懷掙脫了出去,“媽媽,我們跟上叔叔。”
中年婦女搖了搖頭,“沒有用的,這地下室是當年你父親為了躲避戰亂特意建的,就憑我們這血肉之軀,怎可能出的去?”
沈晟風看不清女人的方向,隻得憑著她聲音響起來的方向了一句,“如果相信我,跟上我,我能帶你們出去。”
美鳳執著的跟了上去,中年婦女也無可奈何的抹黑前進。
沈晟風覆手搭在牆壁上,厚厚的圍牆大概砌了四五層磚頭,所以才會在爆炸聲中屹立不倒。
“咳咳,好嗆鼻。”中年婦女捂了捂嘴,煙霧塵塵,好像什東西塌了。
沈晟風掩嘴咳了咳,身上的傷口完全崩開了,他的身體不可抑製的顫了顫,血液濕濕嗒嗒的黏在身上,他的手已經出現了顫抖。
“叔叔,你怎了?”瑪卡距離他最近,手背上好像沾上了什液體,她摸了摸,黏黏的,稠稠的。
“沒事,很快就好了。”沈晟風在牆壁上挖了一個洞,有微弱的光從洞口處爭先恐後的湧進來。
“這是怎回事?”中年婦女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破開的半人高洞口。
沈晟風彎著腰從洞口處走了出去,“跟上我。”
瑪卡安靜的跟在他的身後,光線越來越亮,最後,他們頭頂上空壓著的那塊大石塊也被破開了,夕陽的紅霞完完全全的進入所有人視線。
“出來了,媽媽我們出來了。”美鳳興奮的在廢墟中跳了下去。
沈晟風脫力的坐在地上,意識有些渙散,他甩了甩頭,好久沒有這狼狽過了。
瑪卡卻是蹲在地上,大大的眼珠子紅了一圈,最後有什東西不堪重負的從眼眶湧了出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與著早已幹涸的血液融合在一起。
沈晟風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磚頭縫隙中伸出來一隻的手,那隻的手掌緊緊的捏成了拳頭,拳頭好像還藏著什。
瑪卡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用著自己單薄的手輕輕的扒開壓在男孩身上的石頭,“哥哥,哥哥。”
她的聲音虛弱又無力,帶著對這個世界最可怕的記憶想要活下去,卻又無能為力的那種絕望感,她很用心的扒開了全部的石頭。
的手掌心全是被石頭劃開的血口子,她顫抖的替髒兮兮的哥哥擦了擦臉。
沈晟風喘著壓抑的呼吸步履蹣跚的走到了孩子的麵前。
男孩是被子彈一槍爆了頭,血口子有一個拳頭那大,他下意識的想要遮住女孩的眼睛,“不要看。”
女孩輕輕的扯開了他的手,“爸爸媽媽死的時候,哥哥讓我不要看,可是我還是偷偷的看了,好大的一個口子啊。”
沈晟風抱著她瘦弱的身體,“不要看了。”
“是不是瑪卡不聽話,如果瑪卡聽話一點,哥哥就不會出來了,是不是瑪卡不聽話?”
“你還,不懂,不懂這些。”沈晟風壓著她的頭,讓她背過身。
“快走,有車過來了。”中年婦女貓著腰從廢墟中跑過來。
“哥哥,哥哥。”瑪卡抱著男孩的胳膊,想要將他拖出來。
“叔叔帶他走。”沈晟風將孩子抱了起來,“你跟著我。”
瑪卡抹去眼角的淚痕,跑著從廢墟中離開了。
喬布冶從吉普車上跳了下來,看著地上那一灘血跡,很明顯這應該有一具屍體躺著,果然還有活口啊,他拿出槍杆子,似笑非笑的擦了擦。
“長官,前方五十米左右發現有人的蹤跡。”一名士兵匯報著情況。
喬布冶點了點頭,“不留活口,全殺了。”
“是,長官。”
三輛車同時出發,浩浩蕩蕩的從廢墟中行駛而去。
沈晟風聽著了身後越來越靠近的車子聲音,環顧四周,除了幾間空蕩蕩的民舍,四周不見任何可以遮擋的東西。
形勢一觸即發。
沈晟風將男孩的屍體放在了一堵牆後,喘著氣,道,“瑪卡乖乖的躲在這,無論等一下看到什都不要出來,知道嗎?”
瑪卡鄭重的點了點頭,“瑪卡很聽話的。”
沈晟風放下了孩子,隻身一人往外跑出去。
“站住。”一輛吉普車擋在了沈晟風麵前,槍口對準著他單薄的身體。
另一輛吉普車開了過來,“長官命令,不留活口。”
話音一落,所有人架起槍杆子隨時準備射擊。
沈晟風思忖著憑著自己的速度以及他們一個個的反應速度,他大概有五成的幾率逃脫他們的包圍圈。
“開槍。”一人命令道。
“砰砰砰。”鋪蓋地的子彈瞬間砸下來。
然而剛剛還在他們包圍圈中的男子卻是不見了蹤影。
沈晟風手掌覆蓋在車門上,驀地穿透了鐵門,一把掐住駕駛位上的男子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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