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悅石語 本章:第五十一章

    麥收歸倉,按照往常的情況,年輕人都迫不及待地湧進黎城縣汽車站,再隨著汽車分散到全國各地。一天好幾百的工資,誰也不想耽擱。不過,今年這個時間可是有點異常。尤其到了晚上,村幾大家族的領頭人家都是燈火通明。昔日幾個“高貴”的人也能彎下腰和普通老百姓嘮上一會家常。村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和氣溫馨同樣波及到縣城的守喜一家人。守喜甚至詫異,太陽要從東邊出來了呀。村的“有頭有臉兒”的人物除了村集資修路時來了幾趟從這拿走一千多塊錢的修路錢後再也沒有任何交集。可是,最近一段時間,這些人物頻頻總是借口來縣城辦事,順便來這坐坐。在守喜看來,這個“路”順得可是有點長……,起初,守喜以為這些人又來讓他捐資呢,後來一打聽才知道——村支書要改選了。

    部隊十幾年的規矩意識浸透守喜的骨髓。他極其討厭這些拉幫結派的人。如果要再年輕幾歲,肯定要當麵給他們個難堪,當支書不好好表現,光會背地整點花花腸子,這能是個好支書?可是,現在年紀大了,也沒有那多的血性,麵對這樣的攻擊,守喜也變得“圓滑”起來,當麵說點好聽話還是可以的。錦程深知這邊的水深,這幾年家庭的困窘讓她無力顧及村的“大事”,可是,這絲毫不能影響她對村支書這個職務的感情。自己的父親當了一輩子村支書,退休之後,村人誰也說不出任何閑話。她打心眼敬佩父親。在她的印象,村支書應該是憑借能力當上的,可不能玩這一套。錦程把內心的想法掩飾的比丈夫要好很多,她順著進了自己門的“人物”們說說笑笑,簡直像是一家人。但是,說歸說,笑歸笑,這個票她還是傾向於能為村子謀福利的候選人。

    選舉往往是村幾大家族的勢力鬥爭。村長和支書幾乎徘徊在西頭的王姓,東頭的趙姓,中街的丁姓之間。每個本家總會有一兩個帶頭人,這些帶頭人最終匯集成了村子的候選人。單從人數上來看,幾大姓氏之間人數幾乎差不多,這不是勝負的決定因素。勝負往往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

    單從縣誌上看就能感受到這個村子曆史的厚重。黃止村延續至今,已有近百年曆史。村的人們在這朝夕相處,共生共榮,也在此形成了錯綜複雜的關係。在這個關係形成的過程中,女人,在任何時代都處於無法否認的地位,她就像是紡織機上的梭子一樣,把整個皇子村的線連接起來,變成了一塊完整的布。曆史證明,隻要是想逃脫這個關係網的人都將麵臨著分崩離析。在這個關係網內的人不得不時刻保持清醒,謹慎地處理這些隱藏在平靜表麵下的關係,如果你不仔細觀察,很難做出準確的判斷。

    競選村長、村支書的候選人不會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如果從高大的層麵上去說,他們要去爭取對方群眾的支持,如果從狹隘的層麵來說,他們要去打入敵人內部,挖掉敵方牆角。親戚、朋友、同學,在這個兩千人左右的村子總有一種能和你套上關係。競選,說白了就是所有村民心中這幾種關係的博弈,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而戰爭終究要以一方失敗告終。

    這個不大的政治舞台,幾乎所有有點能力的男人們都上去過,不過,大多數人都以失敗而告終。王曉仁就是其中一個最典型的例子。競選的失敗著實讓他沉悶幾年,可是,心終究是不安分的。他將目標鎖定到本家“領導”這個位置。幾經努力,在經濟、能力、手段的綜合考量中,他獲勝了。他找回了信心,一段時間後,他又不再滿足於這個狹小的空間,他想要追求更高的更大的舞台。他像是一隻獵豹,等候著獵物的到來。

    丁克兆是這次支書大選的候選人之一。他是家的老小,前頭四個姐姐,他出生的那天,老丁幾乎是挨家挨戶通知了一遍。好飯不怕晚,好兒也不怕晚,老丁逢人必說。老丁對這個小丁可算是寄予了厚望,給他起了個響亮的名字——丁勝學,寓意在學習的道路上連續勝利。可是,小丁似乎並不買賬,高中上了四年,一所大學也沒有考上,不得已扛著書包回到了村子。他爹丁二旺縱使千萬個不願意,也隻能接受這個現實。這讓當過兩年村長的老丁顏麵掃地。想了一半夜,在老丁的再三催促下,老丁和老婆將床上的棉被卷成卷塞進尿素袋子,第二天一大早,老丁就和小丁就消失了。

    從那以後,爺倆很少出現在人們的視野當中,即便是丁勝學結婚也是草草完事,直至前年,消失的爺倆開著汽車回到了村子。他們不再出去了,老丁真正成為了老丁,佝僂的身軀再也看不出一點血性。爺倆在村口的地開了個預製板的加工廠,生意做得紅紅火火,老丁又走到了人前,常年黑著臉老丁這才有了笑容。幾年下來,他也不再滿足經濟上的富足,他敏銳地發現,現在這個村子最高的政治領導可不像他之前那樣缺少權威,現在村的人見到支書都是點頭哈腰,他清楚自己已經不趕趟了,他將這個任務下達給他的寶貝兒子。丁勝學並不想去競選,可是經不起老丁的尋死覓活,勉強報了名。報名之前,老丁花大價錢找三四個大仙算了幾卦,幾個算卦的提到了這樣的問題,孩子的名字太大氣,鎮不住。要想取勝必須打敗對方,怎辦呢,還得從名字做起,幾個人給了老丁推薦了好幾個名字,丁書權,丁政通,丁克兆……最終,老丁結合了當前的局勢,最終給兒子改名丁克兆,取這個名字,老丁可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其一,這幾次競選中,趙姓最強,克製住趙姓,隻要和西頭的王姓鬥一鬥走個過場就行了,其二,他吃過趙姓的虧,之前自己支書幹的好好的,中途被老趙擠兌下來,誰知道這家夥一幹就是一輩子,自己連個翻身的機會都沒有。關於改名,這次他長了個心眼,沒有大肆宣揚隻是悄悄地領著兒子去鎮上派出所改了名算是完事。

    你不得不承認,老丁還是有手段的,該吃飯吃飯,該送禮送禮。幾乎所有的丁姓都表示大力支持這個丁家的後生。安撫好本家,老丁考慮到王姓的對手。村黨員就這幾個,幾個候選人現在基本上平分秋色。怎去爭取更多的黨員支持呢,老丁想思前想後,忽然眼前一亮,他想到了自己的老隊友——守喜。守喜和他老婆都是黨員,這一下子就是兩票呢。可是,他站起來又坐下去,這話怎開口呢,守喜雖說之前是一個隊的,可是,那個時候我欺負過他幾次呢,他能不記仇?這真是關鍵的兩票,欺負你又能咋辦,這兩票必須投給我,老丁勢在必得。他準備找個中間人去說和說和,怎也是不看僧麵看佛麵吧,到底找誰呢,老丁終究是老丁,他又敏銳地發現了守喜家族中的地位的變化,鎖定王曉仁作為他們之間的中間人。他盤著腿坐在床上,點了根煙,將王曉仁仔細地揣摩了揣摩,他清楚王曉仁也想著這個支書的位置,隻是他沒有那大的本錢,一個過了氣兒的木匠能成什大的氣候呢,你也就在本家混打混打算了。給他點好處,他肯定是高興得屁顛屁顛地跟我幹,要是擱以前,你給我提鞋我都不願意,老丁吐了口眼圈,得意地想。不過,他不能輕敵,隻要能把王曉仁爭取過來,那他媳婦也就爭取過來了,這個媳婦可是十八村的名人呢,她那張嘴——嘿嘿,還是沒有那胸脯出名。老丁嘿嘿地笑了起來,他為自己思想的不檢點有點感到羞澀。

    時間是麵子,可不能耽擱一分一秒。老丁從村的小賣店扛了一箱餅幹,一箱奶就向王曉仁家走去。眼瞅著到了地兒,老丁又感覺有些不合適。你王曉仁算個球,還能讓我給你送禮,這不是淨扯淡。再說了,辦不成事這不就是白瞎了這好的東西了?想到此,又扛著東西折了回來。

    老丁雖然從支書位置上退役幾十年,但是這支書的氣派還是沒有舍得放下,在家動不動就要開個會研究一下,大事小情都得開會研究,開會的時候也總要講究個秩序,他坐門口的太師椅,兒子和兒媳婦隻能搬著小板凳坐在他的麵前,太師椅的右手邊還得擺上那個脫了瓷的搪瓷茶杯(他當村支書時,鎮上發的紀念品),此時,說話不能叫說話,得叫發言,老丁讓誰發言誰才能吭聲,孩子和兒媳都害怕他,坐在凳子上扣著手,你隨意講,反正我也不聽。起初,老丁剛被鎮上辭退的時候,孩子和老伴都怕他想不開,什事情都順著他,久而久之,幾個人也懶得去爭競這個理了,開會就成為一個規矩。除了開會,老丁走路也保留著幹部的作風。背著手,八字步。即便是手提什東西,但腳上絕不能馬虎。

    站在家門口的老丁又後悔了,埋怨自己為什還要顧及這個老臉呢,現在都是什時候了呢,兒子的支書最重要,一旦兒子當上支書,拿自己不就跟慈禧一樣,也能搞個垂簾聽政……老丁又仔細琢磨了琢磨,終於想起來一個萬全之策。他喊來老婆子,反複強調說,這東西過期了,一定把這東西退掉。等老婆子提著東西出了門,老丁才放下心來,他從床底下摸出來一瓶酒,夾在咯吱窩也出去了。

    當老丁進了王曉仁家門的時候,王曉仁驚呆了。這可是村的明星企業的廠長,又是丁姓的帶頭人,竟然到他家來了,還提著酒……

    王曉仁趕緊喊來大嘴:“趕緊去買點茶葉,咱哥來了”

    村人都知道這個老支書的習慣——喝茶。除他之外,整個村子估計也找不到另外一個天天喝茶的人了。村的小超市都不指望去掙這個錢,當然也想不起來進茶葉,隻有中街那個全村最大的超市才有實力抓住這個商機。每月都會進一包放在冰箱等待著他的主人的到來。老丁也喝慣了這個茶葉,當然也別無選擇,已經形成習慣,每個月末老丁都會自己打開冰箱去拿他的專屬茶葉。確實,這個茶葉是為老丁定製的。為了這個老丁,超市的老板丁通寶可沒有少費周折。跑了好多個茶葉店,不是價格不合適就是茶葉品質不行,最後小丁總算找到了一個圓滿的辦法,在菜市街買來二斤散茶,自己買來包裝在家偷摸著封號口放在冰箱等待老丁光顧。金色的袋子放在紅色的鐵盒,絕對符合老丁的身份。這樣兩個人皆大歡喜。老丁身份得到肯定,小丁錢包鼓鼓。

    大嘴也不敢怠慢,從抽屜摸出一張錢就去了村最大的超市。老丁一坐下,就開始對王曉仁的地位一陣亂捧。搞得王曉仁更是受寵若驚。“曉仁呀,俺這才是瞎折騰了,你這才算是真正的先富起來了呀”,老丁又引用了***同誌的話說“先富帶動後富”,他把自己在深圳打工吃苦換來的幸福生活一股腦地歸功於王曉仁的帶領。王曉仁聽過後,笑的合不攏嘴,下巴頦的掛鉤差點脫臼。王曉仁時不時揉了揉僵硬的臉,也對老丁的事業做出了高度評價。

    兩個人趁著王曉仁中午從娘家兜回來的燴菜喝起酒來。我敬你來你敬我,不一會,半瓶子酒進了肚,兩個人的頭都有點迷糊起來。

    曉仁指望著青紅早點回來,再去買點花生米,火腿腸之類的東西,可是,怎等也不來,打了打電話,電話在自己屁股下響了,他在自己內心感到愧疚,二旺哥多少年沒有進家門,難得進一次吧,吃點剩菜這算怎回事呢?

    青紅馬不停蹄地跑到超市,對於這個新的客源,丁通寶沒有做足準備。不過,這也難不倒他。他招呼了一聲趕緊跑到屋給大嘴捯飭茶葉。正在封口的時候,老丁媳婦進了門。

    “通寶——通寶——”

    聽著聲音不對勁,丁通寶趕緊鑽了出來。

    “咋了嬸子?”

    “你這孩子,變壞了呀,咋誰都愨!”老丁媳婦把兩箱東西胡亂扔在櫃台前的散稱餅幹上。

    “嬸子,別扔這呀,壓碎了都冇法賣了”小丁走過來掂起來兩箱東西放在地上,“說吧,嬸子,俺咋愨你了?”

    “這都過期了,愨誰不行,咋愨恁叔了?”老丁媳婦撇著嘴說。

    小丁走過來,翻開箱子左右翻看後遞給老丁媳婦看,“你瞧瞧,這哪過期了,這都是新日期,這個月的貨,保質期一年”

    “俺老丁說過期了就是過期了,退錢吧”老丁媳婦把頭扭向別處,根本不去看這個日期。

    丁通寶可受不了這個詆毀,他搬著箱子遞給大嘴看,順著丁通寶的手指一看,日期確實沒錯,她說:“嫂子呀,冇錯,日期是新的”

    大嘴的話算是戳了馬蜂窩,老丁媳婦拍著大腿,一蹦三尺高。什丁通寶,大嘴,甚至屋的所有貨物都統統罵了一遍,大嘴也不敢吭聲,想躲出去又被門口的老丁媳婦一把拉住。丁通寶從櫃台抓了一把錢數了數,遞給老丁媳婦:“嬸子,這錢你拿著,咱不說貨的事兒,多給你十塊錢,算是俺的賠償……”

    老丁媳婦此時也不想戀戰,她隱隱約約意識到自己犯了錯,昨天還聽說老頭子要去找她老公辦啥事兒呢,今兒……老丁媳婦一把接過錢,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大嘴又等了一會,丁通寶將好不容易找到的茶葉遞給大嘴。大嘴撒開腿往家跑去。

    客廳內,老丁和王曉仁已經喝完了一瓶酒,兩個人肩並肩地坐在一起,老丁也顧不上體麵,將手搭在王曉仁的肩膀上,左一聲好兄弟右一聲好兄弟地叫著。

    大嘴不敢怠慢,燒開水當著老丁的麵拆開了茶葉。“哥,那就這一種茶葉,也不著你喜歡不喜歡,你湊合湊合啊”

    “得,得——”老丁哆哆嗦嗦地把茶葉拿到眼前看了看。

    “那就中——”大嘴說道。

    呼啦啦,大嘴瞬間倒滿了水,又捏了幾片茶葉放在水上,茶葉飄在水麵上,大嘴也覺得不是那回事,順手抄起來一根筷子攪了攪,茶葉總算沉到杯底。

    老丁端著滿是油花的茶杯久久不能放在嘴邊。在王曉仁一個勁兒的催促下,他才勉強地抿了抿。

    馬斯洛的指出,人都有被尊重和自我實現的需要。王曉仁獲得了知名人士老丁的尊重,現在,他在內心已經臣服於老丁。隻要老丁不提出什過分的要求,他都能答應。王曉仁已經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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