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來祭大典,通常為冬至大報之祭、孟春祈穀之祭、孟夏常雩之祭。七年來,年年如此。
此一次,正是這一年的孟夏常雩之祭,祈求這一年的風調雨順。
依照祖例,大典前三日,淳於信搬入朝宮祈年殿,齋戒沐浴,示恭敬之意。大典當日,於日出前三刻,太和鍾敲響,便身穿祭服,出祈年殿,由左側登上祭台,正式舉行祭的儀式。
那一日,整個朝宮中旌旗招展,彩帶飛揚,平日清冷的朝宮,一派熱鬧景象。
滿朝文武,於寅初時分,已齊集朝宮外,聞邊令聲傳出,依部就班,文武分列,入朝門,向朝宮祭台行去。
祭台下,排排而立,靜候片刻,寅時三刻,太和鍾悠悠敲響,聲傳數。
九響之後,但見祈年殿殿門大開,一身黑色祭服的大鄴皇帝淳於信一臉肅然,龍行虎步,向祭台行來,由左側石階登上祭台,喝讚太監揚聲喝道,“大鄴帝尊祭,祈我大鄴雨水豐足,風調雨順,祭大典,開始!獻祭!”
喝讚聲罷,鼓樂聲起,右側獻祭殿殿門大開,露出門內金龍幔帳,右側兩排獻祭的宮人魚貫而入,去取送三牲祭品。台下滿朝文武,盡數俯首凝息,靜然而立,隻等祭品上台,便隨皇帝一同跪拜。
悠揚鼓樂聲中,突然間,但聞一聲尖亮的驚呼,獻祭殿敞開的殿門內,十餘名宮人爭相逃出,與未曾入殿的宮人相撞,一時間,尖叫聲、驚呼聲、喝罵聲響成一團,整個殿前一團紛亂。
“出了何事?”祭台上,淳於信霍然轉身,俊麵微沉,眸光淩厲,沉聲低喝。
眾臣也是暗吃一驚,齊齊側頭向那望去。祭大典,何等神聖莊嚴,豈能容人如此喧嘩?這一幹宮人,恐怕立時便會沒命。
而皇帝的威嚴,大典的肅穆,並未令一幹宮人定神,驚呼聲中,更多的宮人爭相逃了出來。
台下路寧見狀,忙拔步奔去,一把抓住一名當先逃出的太監,喝道,“出了何事?”
太監臉色慘白,一手向殿門內一指,結結巴巴叫道,“人……死人……死人……滿地……滿地的血……”
“死人?”
隻這一句,場中頓時一片嘩然,鼓樂聲戛然而止。
祭大典,雖以三牲獻祭,卻也最忌血光,而此刻,擺放祭品的獻祭殿內,竟然出現死人?
眾臣前立著的恭親王淳於昌臉色微變,大聲道,“不可能!朝宮何等神聖,哪來的死人?”著話,橫身出列,拔步奔向獻祭殿,一把將擋路的宮人推開,霍然將金龍帳幔拽下。
眾臣一望之下,離的近的幾人當先驚呼出聲,“陳將軍!”
“陳大將軍!”
“這是何人所為?”
本來清洗幹淨的獻祭殿內,此刻血汙橫流,一片狼籍,而在那傾倒的桌案間,赫然倒著三具滿身是血的屍體。屍體身上的衣衫已難瞧出顏色,但見均是臉色慘白,雙眸大張,震驚、憤怒、不信……各種情緒盡數凝結在臉上。赫然便是大將軍陳洛書與陳鬆、陳仁父子!
一時間,眾臣中也是驚呼一片。
淳於昌神色大變,失聲道,“外祖、舅舅……”踉蹌入內,片刻間又再奔了出來,手中卻提著一柄凝著血跡的寶劍。
“恭親王!”眾臣又再驚呼,便有數人向他截來。
祭大典,除去當值守衛的禦林軍之外,包括淳於信在內,都不得攜帶兵刃。而此時,恭親王淳於昌卻手提利刃,豈能不令人心驚?
而淳於昌對截來之人渾然不見,抬手直指台上的淳於信,悲聲大呼,“淳於信,外祖何罪?舅舅何罪?你竟將他們盡數害死?”
“你什?”眾臣中有人驚呼,更有人揚聲喝道,“恭親王,不得無禮!”雖陳大將軍父子慘死獻祭殿中,但直指是淳於信所害,仍然是聳人聽聞。
淳於信揚眉,台上挺立的身影,沒有絲毫微動,一雙烏眸卻是微微一黯,露出一抹失望,淡淡道,“恭親王何出此言?將話完!”在今日之前,還盼望一切的蛛絲馬跡不過是他的疑心暗鬼,卻不料,該來的,還是來了!
淳於昌手臂一抬,手中寶劍舉起,大聲道,“眾位大人請看,這寶劍可是先帝所賜龍吟寶劍,當今皇上的佩劍!”挺劍直指淳於信,大聲道,“淳於信!這三日中,隻有你住在朝宮,如今外祖和舅舅被你佩劍所殺,你有何解釋?”
聽他一喊,幾位武將便近前細瞧,一望之下,都是臉上變色,轉身向台上淳於信望來。
是啊,陳大將軍父子橫死,當今皇上的佩劍卻染血出現在凶殺現場,這實在應該有一個解釋。
淳於信目光向那寶劍一掃,淡淡道,“朕前來祭,又豈會身懷利刃?朕三日前離宮之時,此劍放在朕的禦書房中,卻不知為何在恭親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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