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目頗為慈祥的穩重老者,便是廣陵楊氏這一代家主,楊延廣。
以楊氏跟趙氏的關係,楊延廣本不應出現在這,跟孫蒙站在一起。
楊延廣沉默片刻,“從古至今,胡虜為禍邊境,從未徹底停歇,防範也是必須的。”
“楊候難道真的相信,區區北胡,百年前幾乎被皇朝大軍屠盡的一群野人,這些年對大齊恭順有加、卑躬屈膝,年年朝賀、歲歲納貢的一群蠻夷,有威脅我盛世大齊的能力?”
吳肅睜大眼盯著楊延廣,“北胡若是果真覬覦大齊,有不臣之心,北胡公主還會親自入京請罪?!”
楊延廣沒有說話,似是無話可說。
“楊候,你難道甘願從今往後,都被人稱呼為楊伯?”吳肅緊追不舍。
楊延廣眉頭擠到了一起。
“楊侯,你我兩家雖然向來不和睦,因為爭奪一個獵場導致仆從死了近百,但死的也隻是仆從罷了,我們之間並無甚生死大仇。這回趙玄極負你在先,而趙氏衰落之勢已經很明顯,往後該當如何,還望你多多思量。”
堅定跟孫蒙同一戰線的吳肅,希望拉攏楊延廣,一起對付趙氏。
孫蒙憑欄望景,在吳肅跟楊延廣對談的時候,並沒有插話。
他當然希望楊氏加入自己的陣營,且不說楊氏也是將門勳貴,單憑對方跟趙氏的關係,若能倒向自己,就能極大的壯大孫氏聲威,沉重打擊趙氏威望。
天下承平日久,眼下是煌煌盛世,四海無戰事,孫氏要在這種時候更進一步,入主大都督府,獲得更大權柄更多利益,壯大家族,沒法依靠軍功,隻能黨同伐異。
孫蒙並不擔心楊氏不站到自己這一邊來。
在他心中,趙氏衰落是大勢,孫氏強盛也是大勢,等到秋獵場上,孫氏俊彥在皇帝與滿朝文武麵前,將趙寧等趙氏未來的中堅力量擊倒打敗,強弱之分會讓楊延廣明白該上誰的船。
“十八勳貴......十八個將門勳貴之家啊,太多了。”
孫蒙眺望遠山之上的如血殘陽,心如明鏡,暗忖著:“這又不是需要征伐四方的開朝之初,天下諸侯林立,皇朝為了獲得最終勝利,驍將勇士多多益善。
“太平時節,這多將門勳貴把持軍方權柄,擁有禍亂一方乃至危害皇朝的實力,那就是不穩定的罪源,莫說文官不容,隻怕陛下也心存忌憚。
“是時候該修枝剪葉了。
“文官打壓將門,中樞收攏兵權,這也是大勢,大勢麵前,順之者昌逆之者亡。與其等著文官來對付我們,不如我們自己動手,如此還能手握主動權,有選擇餘地。
“這這股風潮中,我孫氏要逆流而上,借勢壯大自身,就得推倒、解決最大的勳貴,或剪除或吞並弱小的勳貴。等到將門勳貴隻剩半數,文官也該滿意了。就算他們還想窮追猛打,隻怕陛下也會不願意。
“文武分流......說到底是文武製衡,真沒了將門勳貴,士人門第、文官集團的權力由誰去平衡?
“而那時,我孫氏在得到多個將門的利益後,也會變得強大無比。一旦能威震所有將門,讓將門都順服於孫氏,在軍方一言九鼎,誰還能奈我何?!”
......
龐大的隊伍走了兩天,於第二日申時下三刻抵達浮雲山山麓,勳貴門第的隊伍各自紮營。
因為時辰已晚的關係,這一日便不會有什活動。無論是儀典還是圍獵,都得等到次日進行。圍獵之後,才是世家將門子弟們的切磋較武。
“三哥,我聽說楊氏族人早早到了京城,為何沒有到我們家去?”趙寧看著仆從們紮帳篷,問身旁的趙辛。他前段時間在閉關,對外界消息了解不多。
這一路來,楊氏族人都沒有上前搭話,依照兩家的關係,以往秋獵的時候,隻要是宿營,對方就會過來找趙氏的人。
趙辛麵色複雜:“他們這回到京城,的確沒有去我們家。非隻如此,聽說祖父好幾次宴請楊候,都被對方拒絕了。”
聽到這,趙寧沉默下來,他之前就有預料,在楊氏的世襲侯爵之位,變成伯爵之後,對方可能會怨恨趙氏,如今看來,這種情況已經發生。
“北胡圖謀不軌,加強雁門關防禦勢在必得,況且......楊氏的爵位之所以會降,還不是因為他們跟吳氏起了衝突,為了區區一個獵場死了近百人......那是文官們的手筆,怎能怪到我們頭上?”趙辛顯得有些不忿。
趙寧沒有接話,抬頭看向楊氏營地的方向。
楊氏會不會跟趙氏反目成仇,決定因素在什,他心清楚。
趙氏的實力。
楊氏隻是侯爵,趙氏是公爵,而且是皇朝最大的外戚,楊氏跟趙氏接親,一百多年來,得到的好處多不勝數。這個關係,不會因為雁門關之事就徹底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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