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堂中的有三人。
劉牧之沒說話,隻是若有若無的瞥了趙寧一眼,以他的身份也犯不著說話,其實他來這充當一座菩薩,就已經很掉價了。
京兆尹沒劉牧之那平靜,麵色頗為陰沉,眼中暗含凶光,對石珫將趙寧推出來的行為,也完全沒當回事,不曾正眼看趙寧——大概是覺得趙寧這個總旗品級太低,沒資格跟他說話。
第三人是禦史台的一名禦史,品階不高,身著六品深綠色官袍,卻用俯瞰眾生的目光打量石珫與趙寧,比京兆尹還要神氣。
“都尉府好大的威風,竟敢毆傷我京兆宦官,並及大小官差四十多人!你們眼還有沒有朝廷法度?你們還知不知道自己是朝廷命官?你們這簡直就是土匪惡霸行徑!
“朗朗乾坤,天子腳下,豈容爾等如此胡作非為!今日以後,朝廷必會就此事嚴懲都尉府,爾等就等著被禦史台彈劾吧!本官奉勸爾等,最好是早早上書謝罪,請辭官職!如若不然,朝廷降罪下來,就不隻是罷官那簡單了,刑部大牢爾等也非得走一不遭!”
京兆尹聲色俱厲、義正言辭的斥。比起劉誌武來,無論神態還是語氣,都更加充滿不可質疑、不容侵犯的威嚴,就好像站在道德、權力的製高點上,審判人間罪惡的太歲神。
誰要是懷疑他的話,不遵從他的宣判,就會立馬大禍臨頭,甚至是被天打雷劈。
石珫臉上陣青陣白,又懼又怒,有種被侮辱了爹娘,就要忍不住抽刀而起,跟對方拚命的衝動,卻因為深知對方比自己要強的多,隻能含恨忍辱,悲憤萬分。
到了最後,他偷看劉牧之一眼,對方高坐太師椅的身影,猶如泰山一般偉岸有壓迫力,又低下頭,無聲的向後退了兩步,跟前麵的趙寧拉開距離。
禦史監察百官,風聞奏事,可不隻是說說而已,現如今文官之勢如日中天,禦史更是恐怖的催命鬼,被他們抓住一點小錯就大做文章參倒的軍方官將,這些年可是越來越多,不勝枚舉。
“都尉大人向後退了,他後退了!”
“那趙總旗豈不是要承受更大壓力?”
“趙總旗難了,這回可能要遭殃,參知政事跟禦史的威壓,可不是一般人能經受得住的!”
“都尉大人也太不仗義了……連自己的下屬都不護一下?”
“這也太沒有擔當了……”
垂花門外議論紛紛。
這回來了朝堂大員,都尉府的官吏們,也就不敢明目張膽湊在門前張望,就隻有兩個身份不低的就近觀察麵的一舉一動,然後告訴聚集在不遠處的同僚們。
石珫聽見了隱隱約約的議論聲,不禁惱羞成怒,暗暗冷哼一聲,有擔當頂個屁用,官職要是沒了,那就什都沒了!這年頭,有擔當的都回家種地去了。
京兆尹還在劈頭蓋臉的訓斥,擺足了京兆府的威嚴。石珫看了趙寧背影一眼,見對方一動也不動,便覺得趙寧也跟他一樣忐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也是,一個十六歲剛入官場的少年郎而已,麵對真正大人物的壓迫,哪能穩得住心境?這是需要經大事或是時間來磨練的!趙寧雖然在趙氏身份非凡,可趙氏也隻是皇朝十七將門、十四門第世家之一而已。
就在石珫認為趙寧也很可憐的時候,京兆尹終於停止了長篇大論的訓斥,石珫想了想,覺得趙寧隻怕已經麵如土色,牙關打顫、舌頭打結,沒法說話了,看來還得自己出麵認個錯,解決這件事。
這時,他聽見趙寧忽然開口。
“說完了?”趙寧的聲音不僅穩,還很輕佻,顯得漫不經心。
石珫禁不住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趙寧。
剛剛口沫橫飛,自認為好好給趙寧上了一課,因為趙寧沒有打斷、沒有不耐煩,自認為教育效果不錯的京兆尹,端起茶碗準備送到嘴邊的手微微一僵,放下茶碗驚訝的看向趙寧。
“說完了就喝口茶潤潤嗓子,然後……趕緊從都尉府消失!”趙寧的聲音陡然加重,如金石交鳴。
這下不僅是京兆尹麵色大變,就連劉牧之也不禁瞳孔一縮,凶光大盛。
“趙總旗!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你知不知道你麵前坐的,是皇朝重臣?!你如此無禮,想過後果嗎?!”
京兆尹大怒起身,指著趙寧的鼻子大喝,又目光嚴厲的看向石珫:“你都尉府的人連起碼的規矩都不懂,你是怎教導屬下的?你還配坐鎮都尉府嗎?!現在,立刻,將毆傷我京兆府的人交出來,並給我們賠罪,否則,禦史台必定不會放過你們!”
沒等身後的石珫開口,趙寧便冷笑一聲,乜斜著京兆尹道:“京兆尹真是好大的官威!大到可以罔顧現實,為所欲為?你是不是忘了,京兆尹這個官職,不是給你耍威風用的!你還想彈劾都尉府?你以為我都尉府就不會上書陛下,把你們的罪責公之於眾?”
京兆尹沒想到趙寧竟然膽大到這個地步,當著劉牧之的麵,也敢如此囂張,唇槍舌劍的跟自己較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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