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柔花同樣披掛嚴實,鐵甲覆麵,讓人看不到麵容,然而她一出手,阿古拉就推測出了她的身份。
隻因在雁門軍中,修為跟趙北望不相上下的,唯有她一人。
此時王柔花長槍連連擊出,槍芒如雨,真氣似潮,一招一式皆有雷鳴之音,一劈一掃無不氣力萬鈞,阿古拉那刺眼奪目的刀勢,被她當麵完全壓製!
阿古拉自恃實力不俗,未將雁門軍中普通元神境後期放在眼,眼下卻照麵即處於下風,一時之間隻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擊之力!
此情此景,他怎能意識不到,對手乃是大名鼎鼎的趙夫人?
隻是阿古拉沒有料到,趙北望夫婦兩人,雁門軍最頂尖的修行者戰力,會同時出現在先三萬鋒大軍之中。
且之前不管乙字營戰況如何,王柔花一直未曾出手,這又顯得不合常理。以她的實力,若是早些出擊,乙字營必然能少死不少將士。
事出反常必有妖,阿古拉忽的心頭一緊,意識到有些不妙!
王柔花並不跟阿古拉搭話,隻是冷哼一聲,攻勢愈發凶猛。
阿古拉見王柔花不說話,不由得沉下心來。
他沒有就此慌亂。
王柔花雖然實力強悍,但要將他陣斬卻也不易,短時間內不太可能。隻要他能拖住王柔花,以眼下戰局的形勢,雁門軍依然必敗無疑!
而且時間不會太長。
王柔花跟阿古拉對戰之際,趙寧帶隊將阿古拉的近衛殺散。他身邊跟著不少趙氏精銳,個個都是好手,實力非一個萬夫長的近衛隊能比。
長槊洞穿眼前最後一名天元修行者的咽喉,鋒刃一轉一拉,將其半邊脖頸削掉。對方的腦袋皮球一樣耷拉到一邊,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趙寧回顧整個戰場,不禁眼簾低沉。
寬闊的草坡上,到處都是勇猛精進的天元騎兵,哪怕是在混戰,他們也保持著十人隊的最低戰陣配置。隊與隊之間的呼應、配合,更是嫻熟無比。
有完整百人隊的地方,天元軍的攻勢就十分凶殘,猶如狼群撕咬羊群,迂回包圍的,弓箭策應的,騎馬衝殺的,章法嚴整,井然有序。
乙字營苦苦支撐,死傷不斷。
百戰精銳跟沙場新卒的差別,到此時已經完全體現出來,每個天元軍都知道自己該在什位置,該幹什。
有人配合同伴殺敵,有人接應受創同伴後撤,有人看到空隙就立即撲上去,而他周圍的人則能迅速調整陣型,緊緊跟進。
反觀乙字營的將士,剛開始拚殺的時候,憑借的是一股血氣之勇,自認為戰則必勝,所以無懼無畏。
而今戰局僵持,己方還節節敗退,都是心頭震顫,舉止失措。
身體發抖者有之,畏敵怯懦者有之,瘋狂大吼要跟對方同歸於盡者有之,彼此之間的配合,已經出了很大問題,前進後退很難做到統一。
數人、數十人聚集在一起,看著有戰陣,實際已經沒有戰陣該有的整體性。
在這種形勢下,雁門軍每個戰鬥區域、戰鬥群體,戰損都在快速增加!一個區域支撐不下去,一個戰鬥群體被斬殺殆盡,導致的是整個局麵的巨大劣勢!
所謂的訓練有素,在這種時候已經沒了多少作用,恐懼與衝動,讓人的理智所剩無幾。有勇氣的將士,也僅僅是能吼叫著往前拚殺,而後倒下而已。
血肉磨盤中,唯有曆經生死、血戰的老卒,才能控製自己的心緒。
而雁門軍中,這樣的老卒少得可以忽略不計。
這個時候,傷亡已經超過三成的乙字營,之所以還能在各處作戰,無人逃竄沒有潰敗,靠的完全是都頭、指揮使等將校的不斷大喝與約束。
這些將校,多為趙氏子弟。
趙氏修行者,雖然也太久沒有經曆大戰,但大齊第一將門的底蘊猶在。他們打小就在經受嚴苛、危險、全麵的訓練,心性堅韌,勇氣非凡,臨危不亂。
雖然是第一次上戰場,但類似於生死間較量這種極為寶貴的人生經曆,家族早已給了他們。
在生死關頭該怎穩住心境、該怎判斷局勢、該怎應對,家族也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教給了他們,讓他們養成了根深蒂固的習慣。
危急關頭、不利局麵下,從小到大的訓練成果,讓他們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他們始終奮戰在第一線,傷而不退!哪怕是戰死,他們最後高呼的,也是殺敵!
誠然,作為第一次上戰場的新人,各方各麵,趙氏子弟都沒有做到最好,至少跟他們的對手,那些百戰餘生的天元軍將校有差距。
但他們至少用自己的鮮血,用自己的生命,在帶領部曲奮勇拚殺!
拚殺,不斷向前拚殺,哪怕是不盡理智、戰法不盡對的拚殺,也有莫大作用,它至少能抵消人內心的大半恐懼。
在戰場上,恐懼是最大的敵人。不管用什方式,能戰勝內心的恐懼,就有了殺敵爭勝的資格!
在這種情況下,趙氏子弟傷亡激增,一個接一個倒下。他們倒在血泊中,倒一個個大小戰鬥群最前麵,倒在同袍的屍體旁。
作為大齊第一將門的俊彥,平日錦衣玉食、顯赫人前,備受尊崇,享盡榮華富貴,而今到了戰場上,他們奮勇作戰,以命相搏,傷而不退,死不旋踵!
他們沒有辜負趙氏鎮國之名!
將有必死之心,士無貪生之念,趙氏子弟的奮勇,讓乙字營將士在傷亡慘重、戰局極端不利的情況下,依然能夠不斷戰鬥。
沒有人潰逃。
這是乙字營能堅持到現在最大的原因!
趙寧往草坡高處的左側看去。
他知道乙字營能堅持的時間,已經不是很長,傷亡半數是將士們心理能承受的極限。如果丁字營沒有達成目標,那此戰三萬雁門軍就隻有戰敗覆滅的下場!
鳳鳴山主峰山腰,右賢王察拉罕俯瞰整片戰場。
一旁的謀主白音嘖嘖稱奇,半是讚歎半是忌憚的道:
“短短時間內,雁門軍傷亡已過三成,一支百年未曾大戰的軍隊,在這種情形下,竟然還能不士氣崩潰,各部猶能奮勇作戰,真是奇也怪哉!”
察拉罕沒有馬上接話。在天元部族壯大的過程中,他跟很多部族軍交過手,這樣的情況的確見所未見。不過他並沒有覺得意外,畢竟他麵對的是雁門軍。
“雁門軍將校死傷極其慘重,這些人多半都出自趙氏,如此看來,雖然享受了百餘年的太平,趙氏將門之風依然不墜。
“在王庭攻伐南朝的過程中,趙氏必定還是頭號大敵,此戰若是不能徹底削弱雁門軍,可謂後患無窮。血戰前後的軍隊,可就不是同一支軍隊了。”
白音感慨到這,頓了頓,終究還是沒忍住,抱怨道:“若是去年,我們計劃得手,成功襲殺了趙北望夫婦跟雁門軍大批強者,哪還有眼下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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