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江翻海倒,地覆天塌。
好似銀瓶乍破水漿迸,猶如鐵騎突出刀槍鳴。
狄柬之目瞪口呆,王載張口結舌,孫康麵紅耳赤,他們同一陣線上的皇朝官吏——在場八成以上的人,無分世家子弟、寒門顯貴,俱是如遭雷擊呆愣當場。
十萬高呼反抗,與權貴商賈戰鬥的百姓不是刁民,那誰是害國害民喝人血吃人肉的瀆職官員,已是不言而喻。
張仁傑熱淚盈眶,徐林拳頭緊握,之前站在陳安之身後的那不到兩成官員,則是激動得渾身發抖。
他們望著半空中的趙寧,哪怕陽光刺得雙眼生疼,也沒有挪開目光,眼眸的熾烈之色比陽光還要明媚。
他們這批人大多是平民出身,打小生活的環境跟張仁傑差不多,經曆想法也跟張仁傑類似,宦海沉浮的殘酷追利,不曾讓他們完全放棄初心與良知。
他們把聖賢書讀到了心,將聖人之言變成了自己的人生理想,曆久彌堅。
——當然,並不是所有平民出身的官員,此刻都站在他們這一邊,就像不是所有世家大族、地主權貴子弟都站在狄柬之等人身後。
不可否認的是,對有些人而言,信仰比身份重要,誌氣比金錢更具份量。
就如出身第一將門世家的趙寧,選擇了與黎民蒼生站在一起。
“殿下......敢問殿下,是否今日出動的十萬燕平百姓,都不是犯上作亂的暴民,而一應與他們有所衝突的權貴官吏,都是違法亂紀罪大惡極之輩?”
狄柬之不可置信的發問。
事關重大,大晉皇朝每個人的命運都將因此而改變,他必須再三確認。
到了此刻,他仍是不相信趙氏會與權貴官員為敵,縱然趙氏造反推翻齊朝的時候,打出的旗號是為民做主——可那畢竟隻是旗號!
誰會真的這做?
誰能真的這做?!
“狄大人不去問今日十萬百姓為何反抗,不問他們以往的日子過得如何,也不問被他們圍攻的權貴商賈是否有罪、有什罪責,更不問有多少官員暗中摻和此事,平日跟商賈與百姓的關係如何,隻想著定義誰黑誰白。
“是非皆不問,詳情無所知,就能決定怎做——狄柬之,你就是如此為官的?!”
趙寧的聲音重逾山巒,當頭向所有官吏砸了下來,震得狄柬之等人麵白如紙,亦讓張仁傑等人振奮不已。
趙寧接著道:“你的問題雖然不知所謂,但孤仍能給你明確答案。
“今日,燕平十萬百姓皆無過錯,而所有參與鎮壓百姓、打算鎮壓百姓的權貴官吏,都是國家罪人、大晉之敵!
“你們若是識相,便乖乖束手就擒,伏地請罪,但凡有半分反抗,孤今日不介意大開殺戒!”
最後四個字落下,皇城頓時被一股金戈鐵馬之氣完全籠罩,那不是趙寧的修為威壓,而是皇朝戰神在戰意勃發之下,自然而然卷起的氣機狂潮!
抬著腦袋的狄柬之麵如死灰,王載等人皆是肝膽發顫。
他們終於再清楚不過的意識到,趙寧這個時候出現在皇城上空,絕不是因為八成以上官員權貴抱成團表明態度,展現出強大力量後來與他們談判的。
趙寧是來開戰的!
向他們這些朝廷官吏,更是向他們背後的,大晉皇朝八成以上的世家地主、官商權貴開戰!
如果說八成以上世家地主、官商權貴,掌控著這個國家絕大部分財富與力量,完全可以代表這個皇朝,那趙氏現在就是在向這個國家開戰!
紙麵力量的對比是如此懸殊,趙氏為何還要逆勢而為?
與代表國家的強大力量為敵會是什下場,趙氏難道不知?齊朝覆滅的前車之鑒可就在眼前!
趙氏為何敢這做?為何要這做?!
狄柬之怔怔仰望著趙寧,隻覺得胸口如壓萬斤大石,呼吸艱難舉止滯澀。
原因或許有很多,但其中的核心之一,眼下就明晃晃的擺在麵前。
趙氏是王極境後期的絕頂高手!
威壓朝廷,無人能敵!
王載猶不死心,嗓音顫抖不無委屈地哭訴道:
“殿下,曆朝曆代以來,聖人明君愛民如子,治下官吏為民奔波,締造了一個又一個治世與盛世,青史流芳後人稱頌.....大晉的官吏亦能為民做主啊!
“陛下與殿下要開創盛世,整頓吏治肅清世風即可,何須如此啊?!”
就算趙氏真想確保百姓的公平與尊嚴,是發自內心要為民做主,那也沒有必要自己完全站到百姓那邊去,與整個官僚集團、權貴階層為敵。
“為民做主”這四個字體現出來的,本身就是統治者與權貴官員高高在上的施舍態度。
倘若大晉這個國家的子民,都能通過合情合法的途徑,自己確保自己的利益不受他人侵犯,又何須別人來為他們做主?
正是他們自己無法保護自己的利益,這才需要官員來幫助他們。
所以有為民做主,就一定有欺壓黎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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