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令人手腳冰寒的寂靜,錢小成聽見了漸漸靠近的馬蹄聲。
雖然那隻是一匹戰馬的聲音,卻讓前排同袍的呼吸都在放輕放緩,一支支關節繭厚的手情不自禁握緊了長矛,腰背不由自主挺直得猶如標槍。
發生了什?
是誰來了?
身在人群中的錢小成看不到。
站在最前列的錢仲能看到。
他睜大了不可置信的雙眼,眸子刻滿光榮振奮,緊緊注視著騎將由遠及近,看著對方虎狼般的目光從一名名同袍臉上掃過。
那不是大將軍範子清。
而是大帥趙寧!
是大晉戰神!
皇朝太子親自到了費縣戰場,到了反抗軍戰前!
錢仲激動地仰首挺胸,目不斜視,本能地展現自己作為一個戰士最好的一麵,以迎接對方的檢閱。
臨戰之前,趙寧巡視陣列,最後一次檢驗軍容、激勵士氣。
眼神從一張張堅毅陽剛的臉上掠過,目光接觸到一雙雙熾烈如火的銳眼,趙寧再清楚不過地體會到了,這些大晉兒郎的昂揚戰意。
與此同時,趙寧也再清楚不過的知道,這一刻如他們身上的鐵甲一樣堅硬的虎狼之士,今日會有很多倒在戰陣中再也爬不起來,會有很多再也見不到夕陽西下。
他勒住馬韁,停了下來,轉頭注視著眼前的一名將士:“戰士,你叫什名字?”
“回稟大帥,標下錢仲!”
“錢仲,你為何從軍入伍?”
“回稟大帥,標下從前飽受狗大戶欺壓,幾乎活不下去,後受革新思想感召,為了自己與家人的公平,遂拿起刀挺身而戰!”
“很好。你既然身著符甲手持符兵,必然立過軍功。”
“是!標下手刃了狗大戶!”
“錢仲,今日不是與欺壓你們的地主惡霸作戰,而是與吳軍拚殺,你是否仍有不輸於昔日的戰意?”
“回稟大帥,標下有!”
“為什有?”
“不能戰勝敵軍,便不能保家衛國,一旦敵軍犯我家鄉,則一切公平煙消雲散,標下與家人皆要回到昔日的煉獄中,飽受欺淩!”
“錢仲,戰場另一邊的吳軍兩倍於我,其中更有號稱吳國精銳的禁軍,你懼否?”
“不懼!”
“為何不懼?”
“為保家衛國而戰,死且不懼,何懼吳軍!”
趙寧微微頷首,收回目光看向左右戰士,大聲喝問:“今日與吳軍血戰,爾等懼否?!”
眾將士無不麵色如鐵,脖頸青筋突出者不知凡幾,皆齊聲大吼:“保家衛國,何懼吳軍!”
“保家衛國,何懼吳軍!”
“保家衛國,何懼吳軍!”
......
吳軍大陣,侍衛親軍戰陣。
“隊正,你快看,那是不是大將軍?”
人群中,士卒王小林扯了扯身前隊正的袖子,壓低嗓音興奮地嚷著,他抬起頭望向在頭頂幾十丈上空浮立的楊佳妮,一臉崇敬,“大將軍來了!”
年近四十的隊正王森看了看半空,有些渾濁的眸子不見多少振奮,回頭警告性地瞅了王小林一眼:
“嚷嚷什,大將軍來了也不會專門保你的命,到了戰場上咱父子倆還得靠自己。你給我安分點。”
聽了父親這番話,王小林心虛地左右看了看,生怕同袍們瞧不起自己父子倆,或者因為王森不那尊敬大將軍而表露惡意。
身為侍衛親軍,那是有地位有榮耀的存在,整個吳國的軍隊有誰比得上他們?臨戰之際,態度怎能如此不積極不熱烈?
但加入侍衛親軍沒有太久的王小林很快就發現,周圍的老卒們一個個麵色如常目不斜視,根本就沒有搭理他們的意思。
也就是說,王森剛剛這番話,在老卒們看來並無不妥之處。
王小林按下心頭的疑惑,湊近王森低聲道:
“父親,王極境後期的大將軍來了,咱們勝利的把握肯定會大很多,要是戰場形勢對我們有利,咱們就更容易殺敵建功,對吧?”
大家投身軍伍都有自己的目的亦或者說目標,有人是為了一口飯吃,有人是想庇護家人,有人是為了出人頭地,王小林便屬於第三者。
禦氣境初期的熱血少年郎,想要有一份前途,加入軍隊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而對平民出身僅有父親在軍中做隊正的王小林而言,能夠進入侍衛親軍就是最好的人生道路。
——如果拋卻風險這個問題不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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