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你拿著這個來見祁爺吧,他手上的‘病木春’,定能讓你這根斷指重新長出來。”聽著林江仙的氣息漸勻,料想過不了多久,二人便能再次動身,師瀟羽又在他的手心塞了一物。
那是一枚用紅色絲線纏束的一見喜。
林江仙識得此物,不過師瀟羽還是熱心地向他介紹了一遍:“這是祁門的一見喜。”
而林江仙並沒有像之前那樣爽快地收下這份饋贈。
“就算有這個,你家祁爺也不會見我吧?”
“有這個,他自然會見你。”
“你又何必強他所難呢!”
“是你不敢見他吧?”
“誰說的?”
“那一會兒你送我回去的時候,別像上次那樣灰溜溜地跑了。”
“哼——”林江仙一聲冷笑。
“這東西你還是收回去吧,我要見他,自無需這個東西。”說著,林江仙將一見喜遞還給了師瀟羽,“你不必因為我這次救你而對我心存感激。過了今天,我還會是以前的那個我。”
師瀟羽沒有接將過來,而是站起身來,反問道:“哦——以前的你?是了空和尚?還是——劉愨?”
林江仙聽著自己的兩個曾用名,怔忡了片晌,略顯遲鈍的表情表明他並沒有忘記自己的這兩個稱呼,但因為很久沒有人提起,所以他的雙耳對這兩個稱呼已經失去了本能的反應。
“你——你都知道了?”
“是,是他告訴我的。”
師瀟羽一隻腳踩著鞋邊的積雪,一邊笑著說道:“真是沒想到,江湖上無惡不作無所不為的林江仙就是懲奸除惡行俠仗義的劉行郎。”
“讓祁夫人見笑了,我這劉行郎隻是浪得虛名而已!”說話間,林江仙感覺自己的喉頭一陣燥熱,他不由得咳了幾聲。
咳聲未歇,遠寺悠揚的鍾聲帶著新年的美好祝福遙遙傳來,一聲聲,雄渾有力、深沉清遠,仿佛可以蕩滌人們內心一切的塵埃,仿佛可以祛除人們內心一切的魔障。
林江仙癡癡的循著鍾聲凝望著遠方,整個世界都瞬間靜默了下來。這鍾聲先緩後急,並不是新年的鍾聲,而是在警醒世人,一天結束了。
當然,對很多人來說,今天這一天還遠未結束哩。
“鍾在寺聲在寺外!你劉行郎做過的好事,總會有人知道的。”師瀟羽借著鍾聲說道。
林江仙斂眸微笑道:“除夕之夜,黑鬆之下,風饕雪虐,天昏地暗,能得娘子如此耳卜之言,無異於雪中送炭、暗室逢燈。”
“我算什燈,就算是,也不過是石火風燈,轉瞬即逝罷了。想要照亮世界,破除諸暗,隻能靠你自己。”師瀟羽亦佇望著鍾聲之來處,語重心長地說道。
“眼下陰霾翳空,浮雲蔽月,就算當風秉燭,也是照不見前路的!”林江仙苦笑道。
師瀟羽默然片晌,道:“陰霾翳空又如何,浮雲蔽月又如何,你頭頂的那輪慧日會因為陰霾和浮雲而消失?我看你啊,根本不是怕前路晦暗,而是害怕看到自己的影子吧。”
疏鍾何處來,度竹兼拂水。漸逐微風聲,依依猶在耳。
遠寺的鍾聲在這片黑鬆林中不斷地回響著,偶爾風急處,這鍾聲還會變得特別清晰特別洪亮,仿佛那一下下根本就是撞在自己的心頭。
伴著鍾聲,林江仙徐徐睜開他翕攏的雙眼,頑固地說道:“畏影惡跡,愚不可及。祁夫人覺得我是這樣愚蠢的人嗎?”
師瀟羽對他的提問嗤之以鼻,沉吟片晌,才帶著一絲輕蔑的口吻道:“你不蠢,你隻是個懦夫!”
“懦夫?”林江仙略帶一絲自嘲的口吻細細咀嚼著師瀟羽對自己的評價,“我冒著生命危險,救你一命,竟換來這兩個字?”
“怎?你還不服啊?”師瀟羽激道,“那我問你,你敢不敢跟我做個賭?”
林江仙不無好奇地望著對方,問道:“怎個賭法?”
“我這有一顆骰子,咱們就比猜大小,一二三為小,四五六為大,五局三勝!你若猜贏了,我就答應你一件事;但若你輸了,你就得答應我一件事。”師瀟羽從身邊的香囊中掏出一顆骰子。
說來,這顆骰子也是她意外所得。日間,她喝那紫蘇飲時,偶然咬到一個硬物,吐出來一看,才發現是一顆骰子。這顆骰子本是田二手滑掉落的,田二當時遍尋不得,沒想到竟是掉進了紫蘇飲中。師瀟羽乍得此物,甚是歡喜,偷偷將它藏進了自己的香囊之中,而在祁穆飛麵前,對此事隻字未提。
“好!”林江仙很爽快地答應了這個賭局,猶似勝券在握,“如果我贏了,你以後就不能再說我懦弱!如果你贏了,我就收下這一見喜。”
“如果你贏了,我師瀟羽以後就再也不說你是懦夫。如果我贏了,你除了要拿著這一見喜去見祁爺外,還得答應我一件事。”師瀟羽燦爛的笑容透著古怪。
“過分了啊!剛不是說好是一件事嘛?怎現在你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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