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骨地】的第二幕結束，齊寂該去準備午飯了。

    他和隊友們打了聲招呼，“我有點事兒，兩個小時以後回來，沒問題吧？”

    現在是北京時間十一點二十一分。

    兄弟們才發現，遊戲時光是過得如此快，如此突然。

    除了兩個首領的戰鬥以外，加上趕路和清理小怪的那點時間，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海綿寶寶也是個好奇寶寶，追問：“去幹嘛呢？”

    齊寂：“去做飯。”

    蟹老板插了句嘴：“點外賣不就好了？咱們都吃外賣，接著玩呀！”

    齊寂解釋道：“外邊兒的飯店油鹽那重，總是吃外賣會變胖的，我身體不太好，況且……”

    “家有人嗎？”還是章魚哥善解人意，明白做飯的理由，“要你來做飯照顧？”

    齊寂笑著，嘴角像彎彎月牙，也不知道怎的，突然有種很暖心的感覺。

    他答道：“對，有個小家夥要照顧呢！”

    海綿寶寶連忙追問：“嗨呀！是弟弟還是妹妹？”

    就在這時，阿柯跳上桌麵，拿毛茸茸的腦袋去拱齊寂的手臂，一爪子踩在鍵盤上。

    一時間奇跡牧手腳抽搐，動作變形，什技能都往外甩。

    “別碰我鍵盤……別別別阿柯。”齊寂連忙把貓咪抱回懷，抽出一隻手來和貓兒玩劃拳。

    “哦！還阿柯呢！是個妹妹？”派大星兩眼一亮：“是那個鹿鼎記的阿柯嗎？讓我看看？有照片兒嗎？”

    蟹老板直言不諱：“從第一次聽見你的聲音，齊寂，我就知道我得交你這個朋友！什都別說了！以後你就是我親哥。”

    “哈哈哈哈哈哈……”齊寂大笑罵道：“你們這副色中餓鬼的德行！想什呢？阿柯是隻貓！”

    蟹老板：“哦，那沒事了。”

    “哎齊寂。”章魚哥又問：“你說你去做飯，不會是給這隻貓做飯吧？”

    阿柯像是聽懂了，聽見“飯”時，眼睛都亮了。

    “喵？”

    齊寂避而不答，隻應了一聲：“嗯……”

    還是海綿寶寶善解人意，突然開口發問：“齊寂！你是一個人住嗎？剛才打遊戲的時候，也沒人敲你的門來打擾你。我想你應該是一個人住。”

    齊寂轉而語氣變冷。

    “對，一個人。”

    海綿寶寶又說：“你才多大呀？我聽你的聲音不像是二十來歲的人，反倒像十七八歲……你不會……”

    齊寂不耐煩地打斷道：“不說了，我去做飯了。”

    海綿寶寶：“喂！”

    派大星：“等一下呀！齊寂！你還沒拿裝備呢！”

    章魚哥也要挽留他：“奶爸！把裝備分好拿走先啦！你不怕我們黑你裝備哦！”

    蟹老板也跟著挽留：“誒誒誒！齊寂我們沒有惹你生氣的意思，我想寶寶是在關心你，雖然我也覺得管別人閑事是挺討人厭的，我不是那個意思，哎喲……我嘴笨，剛才是我不好，我不該有拆隊散夥的想法啦，是我怕麻煩，我這個人是懶了點兒，但是你看旺財多可愛呀！”

    齊寂在屏幕上輸入一行行字。

    聊天框中不斷閃現出詞匯，緊接著又被齊寂親手刪除。

    【謝謝，我明白，我知道。】

    【不用你們來提醒我了，我知道我自己的情況。】

    【哥哥們是一個寢室的？其實我是挺羨慕的。】

    【不是的，沒那多事情。】

    【朋友，我先去做飯，有電話……】

    【我覺得你們挺好的……】

    【艸尼瑪！草！】

    【我能照顧好自己，真的。】

    齊寂深深呼出一口氣，最後什都沒發出去。

    ——他抱緊了阿柯，覺著貓咪的肚子真是軟，真是暖。

    然後貼近耳機，輕輕說了一句。

    “爹先去做飯，孩兒們要照顧好自己，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別走上一條違法犯罪的道路。”

    他放下耳機，從耳機強勁的單元喇叭，還能聽見海綿寶寶爽朗的笑聲，派大星倔強的還嘴，章魚哥不屑一顧的冷哼，還有蟹老板嘻嘻哈哈無所謂的插科打諢。

    說起來很奇怪，那是一種非常非常舍不得的感覺。

    在電腦屏幕的另一端，有這幾個人還在關心他，還在用力地詢問他是否安好，甚至有心思去聆聽一點點敲門聲，一兩句噓寒問暖的話。

    齊寂把貓兒放下，讓它去陽台上曬太陽，讓它舒展腰肢，好好伸幾個懶腰。

    然後，他要和自己來一場談判——

    ——他把老舊的錄播機打開，往塞上一張唐朝的磁帶。

    把他最喜歡的單曲放一遍，那首歌叫《酒狂》。

    你可能會奇怪，這個少年的音樂品味為什能追溯到上個世紀。

    因為他是個特立獨行的人，是個品味奇特的人，是與眾不同的人，是陰陽怪氣的人。

    這些很重要嗎？

    ——對齊寂來說非常重要。

    搖滾樂的生命力吸引了他，他想世界上為什會有如此簡單又浪漫的音樂形式，樂手們在演奏時仿佛融為一體，從雙眼這扇窗口往看，能看見魂靈在閃閃發光！

    一場表演從始至終都在用最熱情最直白的曲，唱出心底最珍貴最易懂的詞。

    沒有什男歡女愛，也沒有什傷春懷秋。

    仿佛一切都是新的，一切才剛剛開始！

    他羨慕這些樂手，向往著自己也有一天，能夠用這種方式去與人相處。

    他一點都不貪心，也沒有什奢望。隻要幾個人就行，哪怕一個也行，一個能夠聽他說話，和他一塊玩遊戲，一起前行的夥伴。

    他很有自知之明，想著自己應該不是什故事的男主角，也沒有那好的運氣。

    ——因為故事，從來沒有這種拒人於千之外的男主角。

    可是奇妙的緣分落到了他的頭上。

    齊寂在客廳冰箱和狹窄的廚房之間來回往返，手捧著食材，還不忘回來好好看一眼遊戲畫麵，看看冰冷的熒幕背後，隊友們在幹什。

    蟹老板和小旺財在熱情互動，他正準備讓旺財使用【撒尿】這個表情動作。刻意指揮著旺財往【暫時離開】的牧師腿上尿。

    章魚哥依然在尋找對手，往糧倉的大門外看，他和天上的文雀打作一團，血量要是太少了，就跑回來坐在牧師身邊啃麵包回血。

    海綿寶寶和派大星在跳舞，特地選了個位置，選到奇跡牧視角的正中央，仿佛這做，齊寂回來時，第一時間就能看見他們倆的合拍舞姿，十分同步。

    “這群王八蛋……”齊寂小聲罵了一句。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罵人，隻覺得心很難受，像是心髒受了一槍。

    他想著——

    ——這個遊戲真是怪。

    好怪哦！

    太他媽怪了！

    在虛擬世界中，在真神魔方。

    它是多險惡啊——

    ——從一開始的新手教學就給人分好了區域，哪怕玩家不太適應大區的生態，倉促之間就開始了這段奇妙的旅途。

    在一次次冒險中，與夥伴們聯手戰勝強敵，與敵手相遇時，那種強烈的儀式感與莊重認真的登場方式，初次見麵時會膽戰心驚，在一次次破口大罵中逐漸成長，變得冷靜成熟，變得風趣幽默。

    ——在一次次嚐試過後，會獲得一顆更強大的心。

    不止是這些！

    絕不止這些！

    齊寂把南瓜泥小心翼翼地丟進鐵鍋，把魚鰓和一點雞胸肉拌進去，讓它們均勻地混在一起。在烹煮的過程中，他依然牽掛著夥伴，以及這個奇妙的遊戲。

    野狼媽媽要告訴齊寂，要他這個自閉狂，像三色豺一樣使用語言，要開口說話與人溝通，才能踏出一條【光明大道】。

    莉莎夫人和鏗鏘騎士讓齊寂明白，世界並不是冰冷的齒輪和無情的規則所組成的，不要像牽線木偶一樣，要有打破常規的勇氣和擔當，如果鋼鐵也有了肉心，看上去不可戰勝的機械也會出現弱點。

    老管家奎特先生和忠心的狐狸仿佛在說一段黑色童話。

    忠心耿耿的管家為了向主人效忠，吃掉了自己最好的夥伴，沒有身側靈狐相伴，反而失去了進攻的勇氣，攻擊欲望變得極低。

    在最終階段時，身負重傷的奎特先生卻變成了野獸夥伴的模樣，連署名都跟著變了，這頭狐狸沒有主人的指引，隻會朝著一個虛無縹緲的嘲諷目標前進，反複模仿著主人的進攻方式，使用槍彈和鋸肉刀。台詞卻是【來做個了斷】。

    這些首領角色沒有和玩家說過任何大道理。也沒有席地而坐誇誇其談，一直保持著簡潔明了的敘事節奏。

    它把所有寶貝，都留在每一次階段轉換，每一次攻防轉換，每一次協同策應了！早早就把鑰匙交到了冒險者的手，把每一張藏寶圖，都留在了星界節點！

    它生怕冒險者們受了半點委屈，把每一位強敵的弱點都通過故事說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