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融化感一直持續到醒來。不必拿周公解夢出來,都知道這種夢意味著什。
明明已經進入夏,我居然頭一次做起了春夢。更糟糕的是,夢見的不是虛無縹緲遙不可及的明星,而是生活中認識的男人。
那個男人盡管麵目不清,但身形修長,穿著白色醫生袍,根本不用猜測,我夢到的是許子東。
——何慈航
_1
我盯著鏡子的自己,如同看一個陌生人。
拍照約在一個周末下午,經過造型師、化妝師長達兩個多時的擺弄之後,我變得麵目全非。而第一次進攝影棚站到鏡頭前,則是近乎魔幻的經曆,比站在辛笛麵前讓她審視更讓我不自在,我身體僵硬,目光飄忽。一想到掛在辛笛工作室牆壁上的那張巨幅海報,我就萬分沮喪,懊惱之感陡然升起。
我憑什就被他們服相信我有與那個女孩子相同的氣質?
這完全是一個錯誤。
辛笛弄錯了,祝明亮弄錯了,錯得最離譜的那個人自然是我。
“放輕鬆。”“下巴再抬高一點。”“左邊肩膀略微放低。”“臉再向右側一點。”“過了過了,收回來。”“背要繃直。”
攝影師不斷發出細致甚至自相矛盾的指令,我機械地照做著,顧此失彼,被弄得越發混亂。
“眼神太渙散了。”“不對,下巴要收回來一點。”“來,現在集中注意力,看我的鏡頭。”
我盯向他手持單反的鏡頭。進棚的時候,祝明亮就跟我科普了那套設備如何昂貴犀利,現在攝影師正通過鏡頭看著我,而鏡頭大約是不會謊也不會出錯的。想必他已經發現,他在浪費時間。
我聽到叫停的聲音,回頭一看,辛笛不知什時候過來了,我猜她大概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工作人員四散休息,我頹然坐到地上,伸展僵硬的雙腿,她走過來遞一杯咖啡給我,坐到我身邊。
“是不是我表現得實在太糟糕,你不得不來給我勵誌了?”
她失笑:“不,我並不擅長烹製心靈雞湯,你也不像你認為的那糟。沒接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初次麵對鏡頭表現不自然是正常的。我認識很多模特兒,還特意請教過,照她們的法,要想保持鎮定,既要知道觀眾與鏡頭的存在,又要視他們為無物。”
我實話實:“可是我並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符合你們的期望。”
她看著我,神情是溫和的:“你可以質疑老祝的目光,畢竟這段時間他被我逼得急了,搭訕了不少女孩子去公司麵試,看走眼的時候太多。但你要相信我,我認可的女孩並不多。”
我腦中再度浮現她堂妹的美麗麵孔,嘀咕著:“我跟你堂妹明明是兩回事。”
“我堂妹拍那組照片至少是十來年前的事了。”
我不明所以地看著她:“你是想告訴我,她已經老了,不再是海報上那個美女了嗎?我不相信,我認識一個姐姐,今年三十四歲,仍然非常美。”
她笑:“不不不,你誤會了,我妹妹還是美女,甚至更有吸引力,但她的整個氣質與過去不一樣了。她完全沒有照片上的那種任性不羈、好奇與孩子氣,看上去十分沉靜。”
“你是我身上還有這些東西嗎?可是任性啊孩子氣什的,又不是什好事,泛濫起來簡直就是一種作。”
她搖頭:“好多人愛把跟自己不一樣的想法、行為舉止視為作,忽視了別人有保持不一樣的權利。我喜歡不一樣的人。”
“問題是,跟別人不一樣就像是混在一群羊的一隻羊駝。”
她側頭想想:“這個比喻挺有趣。這吧,其實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地方,不過大部分人早早選擇了放棄,心甘情願變成羊群的一分子,換回安全、認同,還有與社會的融合。而另一些人,出於某種原因,一直保留著自己的性。我接受我的不一樣,也一向喜歡別人的不一樣。”
“跟別人不一樣是孤獨的,並沒有看起來那樣有趣。”
“你可以把它看成自己的賦,接受它,正視它。”
我攤手:“這算什賦。要像你一樣有設計才能,得獎無數才叫賦好不好。”
辛笛哈哈大笑:“這是祝明亮的吧?”
“嗯。他你年少成名,得獎無數,是國內數得著的頂尖設計師。”
“老祝話一向誇張。我不是一個謙虛的人,但我沒他的那厲害,距離我心目中的頂尖,還有一段距離。”
“反正我有的隻是你們無端認定的那一點特別而已,實在是……太虛無縹緲。”
“我懂你的意思,但我們其實根本無從選擇。你看,相比才華而言,我還更想要與眾不同顛倒眾生呢。”
我被逗樂,可內心依舊彷徨不已。
“我們都得接受自己,然後再努力變得更好。客觀地講,你不具備走伸展台的身體條件,但麵孔和氣質有特點,這一點很重要,對於平麵模特兒來講,特點就意味著辨識度與可塑性,你需要磨煉的是表現力,對著鏡頭,不僅僅是不畏懼就可以了,還要釋放出你平時忽略甚至隱藏的那一麵。”
我琢磨一下,依舊不得要領。她拍拍我:“慢慢來,先從放鬆開始,你會找到感覺的。”
我知道她是在鼓勵我不要畏縮。她確實安慰了我,更重要的是,我橫下心來:從到大,早就習慣無視別人異樣的眼光,現在何不把鏡頭當成路人?不過是為了賺點錢,試鏡失敗,大不了就是賺不到這筆錢,哪至於就要鬧到懷疑人生的地步。
拍照甚至比大促期間分裝打包還要累得多。從攝影棚出來之後,我匆匆趕去上班的地方,迎麵看到趙守恪站在公司樓下,他盯著我:“你怎弄成這個樣子,看著怪怪的。”
我盡力卸了妝,但眉毛已經被化妝師修過,頭發更是被發型師又剪又吹並加了大量發膠定型,實在弄不回原樣。我不想拿一個根本還沒譜的事講出來供他批評,隻得反問他:“你怎在這?萬一董雅茗的媽媽看到你,可不會給你好臉色。”
“她媽媽已經去學校找過我,還威脅要跟我未來的導師談,實在是……”
他搖搖頭,將一個批評咽了回去,我替他補上:“這也太可笑了吧。你們都是成年人了,你情她願,不存在誰拐帶誰,有什可告狀的。”
他仍是搖頭,顯然不想再她什:“我剛送雅茗過來,她情緒很不好,你替我寬慰一下她。”
我“嗯”了一聲,轉身向麵走,隻聽他:“如果她罵我,你就順著她狠狠罵好了。”
“可是她幹嗎要罵你?”
“我跟她分手了。”
我驚得站定回頭看著他,他異常平靜,看不出任何表情,轉身便走了。我跟他從熟識,可是他畢竟不是周銳,我不能夠追上去毫無顧忌搖他的胳膊問最隱私的問題,隻得眼看他走遠,然後進公司上班。
董雅茗的傷心則是毫無顧忌的。
她正在她媽媽辦公室號啕大哭,哭聲隔著緊閉的房門傳出來,外邊辦公區的員工當然全都保持著一個側耳傾聽的姿勢。我沒心情加入偷聽的行列,徑直去後麵庫房開始按單子配貨。
我自己滿懷心事,好奇心不知從何時開始用盡了,似乎再不想去探究任何秘密。
不過董雅茗在下班後等著我,眼睛哭得紅腫,我隻能陪她。
“他為什要這樣對我?”
她沒罵他,隻是想求得一個解釋,但是我哪解釋得了趙守恪的行為,從到大,我們都處於相互不理解的狀態。我隻得:“你媽媽反對啊,你能完全不顧你**感受嗎?”
“不能。可是他都不爭取一下,似乎我根本不值得他努力。”
明知無望還去努力,不像趙守恪會做的事——不過我覺得講出這話來,完全不能安慰董雅茗。
“也許他並不愛我。可是我們已經……”她喃喃地,聲音低微下去。
“這個問題你媽媽是怎的?”
“她叫我再也不要提這件事。”
“你媽比你開明。這件事確實不是兩個人永遠在一起的保證,甚至連婚姻這種法律認可的關係,都沒辦法讓兩個人長長久久、永永遠遠在一起,有時候隻能順其自然。”
她聽不進去,也難怪她,我並不擅長安慰人,而她要的隻是一雙傾聽的耳朵。
我陪她在大街上足足走了四個時,幸而氣晴好,溫度適宜,還算適合散步。她不停講他們在一起吃過的餐館、去過的電影院、過的話,每一個回憶都配合一個“為什”。到後來我累得兩條腿如同綁了沙袋一般沉重,隻得告饒了,把她塞進出租車內,囑咐她回家,再來辨明自己的方位。我離學校有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乘公汽車需要轉一次,坐出租車實在舍不得,隻得拖著步子慢騰騰地走著,沒走幾步,身後有人叫我的名字:“何慈航。”
_
許子東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審慎地打量我:“你怎了?”
“沒怎啊?”
“但是你看上去無精打采的,出了什事?”
“沒什事,就是走累了。”
他指一指身後一家咖啡館:“那進去坐一會兒,我請你喝杯咖啡,休息一下。”
我真是累了,隨他進去,坐進靠窗的墨綠色絲絨沙發,頓時隻想陷進去再也不要站起來,實在是漫長的一。
“你確定沒事?”
我有氣無力地回答:“不知道,我很疲倦,想長睡不起,這算不算是一種病?”
他似乎沒聽出我在開玩笑,盯著我,表情很嚴肅:“你家張爺爺現在怎樣?”
“在醫院進進出出,時好時壞。”我沒的是,洪姨研究他的麵色之後,悄悄跟我講,他看上去與她公公去世前的樣子差不多,恐怕時日無多了,弄得我回去緊盯著張爺爺看,可又看不出個端倪。
“你爸爸呢?”
他這樣冷淡一個人,會主動叫住我,已經很奇怪了,居然還問長問短,我不得不詫異,不過正好我也有點問題想問他:“許醫生,酗酒會對身體有些什危害?”
他皺眉:“你爸酗酒?”
“可能也不上酗酒那嚴重,但他喝得比以前多,我幾次回家,都看見他有點半醉,精神也大不如從前。寫字的時候,握筆的手有些抖。這是酒精中毒的前兆嗎?”
“你的酒精中毒,其實應該是指短時間內過量攝入乙醇,中樞神經係統先是興奮,然後抑製,臨床表現為惡心、嘔吐、頭暈、譫語、躁動,嚴重的會大便失禁、失去知覺,甚至……”
“打住打住,這些都沒有。”
“不管怎,長期過量飲酒,對於食管、胃、肝髒以及大腦都會有損害。他的手抖動,如果排除其他因素,很可能就是一種酒精依賴症狀,神經受損引發身體局部的特發性震顫。”
我怔怔看著前方發呆。不要時候我曾經常看到張爺爺喝得半醉之後拍手做歌,李集鎮上還有幾個頗出名的酒鬼,喝醉之後完全失控,踢雞罵狗打老婆隨處嘔吐甚至臥倒街頭無所不為。爸爸遠沒有到那一步,他隻是時不時帶著酒意出神,寫字手顫,消瘦,但是我心有無以名狀的憂慮,總覺得是什環節出了問題。
“你可以服他來檢查一下身體。”
“他不會同意的,我很矛盾,他並沒有因為飲酒失態,也許他心壓了我不知道的東西,酒能給他快樂,讓他暫時忘憂,我有什權利剝奪他這點享受。”
“是我姐姐的出現讓他這樣的嗎?”
“許姐姐人很好,但是,我想這之間是有關係的。”
他默然不語。
服務生將咖啡端上來,另外還給我一客冰激淩,我歡呼一聲,吃了起來,偶一抬頭,卻發現許子東滿臉都寫著若有所思。
“我並不怪你姐姐啊。如果我知道父親是誰,也會忍不住去找他的。”
他欲言又止,我也不什,埋頭吃著。一客冰激淩下去,問他:“我還可以叫一個蛋糕嗎?”
他點頭,招手讓服務生送上甜品單,我點了一個布朗尼,送上來後,我又一口氣吃完了,感覺精神好了許多。
“其實失戀也不是什大不了的事。”
吃飽之後,反應不免有點遲鈍,我問:“誰失戀了?”
“你還,肯定會碰到更好的人。”
我哭笑不得:“呃,你怎會認為我失戀了?”
“一個多時前我坐在這,看到你跟一個女生一起走過去,一臉神不守舍,等我出來準備回家了,你還一個人在街上轉悠。”
“就憑這個斷定我失戀嗎?”
他遲疑地瞄一眼桌上的空盤子:“我們科室護士過,失戀的時候就特別想吃甜食。”
我拍桌笑:“難怪你這好心請我吃冰激淩。”
他居然一下有點結巴了:“其實……那個,最主要還是,上周我在一個酒吧看到你那個叫周銳的男朋友,跟另一個女孩子在一起,兩個人看起來似乎很親密。”
我呆一下,打量他:“許醫生,你看著根本不像會泡周銳愛去的那類酒吧啊。”
“我是陪朋友去的。”
我想周銳並不是我男朋友,他愛跟誰親密都不關我事。可是這句話一浮上心頭,不知為什,頓時有些空茫茫的。自從他上次來把生日禮物給我之後,我再沒見過他,他也沒跟我聯係,好像一下從我的生活消失了一樣。我被可口甜品慰藉的心情頓時又低落了,靠回沙發深處,好一會兒不話。
“還要再吃點什嗎?”
我的胃都快被那塊分量頗足的布朗尼給撐爆了,搖搖頭。
“那……要不試試巧克力,麵含的可可堿有助於幫人擺脫消沉情緒。”
看得出許子東並不擅長安慰人,卻努力想安慰我。我不免有點感動,欠身過去,拉過他擱在桌上的左手,他嚇一跳,本能想縮回去,我橫他一眼:“給你看看手相,不是要非禮你,別動。”
他的手指修長,有著幹淨溫暖的觸感,掌紋清晰,靠近虎口的地方有一粒的黑痣,我仔細看著。他無可奈何地問:“看出什來了?”
“你有潔癖。”
“醫生大抵都有一點。”
“不隻是身體上的,情感方麵也一樣。”
“這是從哪看出來的?”
我不理會,繼續:“你會成為一個很好的醫生。”
他失笑:“其實白我還在考慮是否要轉行。”
“不,你會一直做醫生的。”
他不置可否。
“你的感情並不算順利。”
“有多不順?”
“你沒有真正結交過女友,是一個要求很高的人,過於內斂,現在正處於一段無望的感情之中。”
他驀地縮回了手,我忍不住笑:“許醫生,你這身體反應未免也太誠實了吧?”
他很快控製住自己,微微一笑:“還有嗎?”
“你已經決定走出來。這個決定是正確的,因為你很快會碰到一個對的人。”
“其實這些都是你推斷出來的,對吧?”
我端起咖啡來喝了一口,笑而不語。
“再不然就是我姐姐曾跟你談到過我。”
“別猜了,許醫生,許姐姐唯一跟我談到的就是你是一個好醫生,比她更像你們的母親。”他眼神一暗,我有點後悔提到他媽媽,連忙將話題帶回來,“你得也沒錯啦,大半是我推斷出來的。”
“能講講是怎推斷的嗎?”
“張爺爺在你們醫院住院時,內科護士閑聊提到你,都有美女向你示意,還有前輩醫生給你介紹女友,你不為所動,沒有情感潔癖和較高的要求才怪;你是一個很冷淡的人,可查房看病認真細致,對待病人很親切,看得出真正熱愛自己的工作,我猜就算有想法,也會一直當醫生,並且會成為一個好醫生。”
“那我目前的感情狀態——”
“你是大醫院的住院醫生啊,不管我哪個時間去探視張爺爺,幾乎都能看到你在醫院。你會在這一個咖啡館獨自一個人一坐一個多時,看到我走過去又走過來,一定是感情方麵有問題。真正一心沉浸在失戀中的人,不會去關心外部世界,你留意到了我,證明失戀並不嚴重,你已經想清楚決定結束了。”
他一臉無語,還是問:“那我很快會碰到一個對的人也是你猜的?”
“這句話是我現編的,權當安慰劑,答謝你請我吃甜品。”
他怔住,我以為他會不理我了,沒想到他卻突然哈哈大笑出來:“我姐姐得沒錯,你實在是個有趣的孩子。”
我好久沒有這樣信口開河得興起了,倒有點難為情,看看時間:“我要回學校了。”
他結賬:“我送你。”
我們出來,我問他:“你開了車?”
他向路邊示意,竟然是一輛高大的摩托,在夜色中閃著幽幽的金屬光澤,我驚訝:“你這樣斯文的人居然愛好哈雷風,真看不出來。”
“買不起哈雷,隻是一輛普通摩托而已。不過,”他遞一個頭盔給我,“很高興我總算還有一點是你沒算或者推測出來的。”
他先坐上去,我坐到他身後,他突然回過頭來:“我很冷淡?”
我們頭一次隔得如此近,我一時有點走神,愣愣看著他。他繼續問:“可是我一向覺得自己算是很友善的人。”
我講不出話來。
“你怎了?”
我回過神來,臉一陣發燙,慶幸有頭盔遮掩:“親切友善是對人的禮貌而已,有人誇獎過你熱情嗎?”
他想一想,路燈映照下,那個凝神思索的樣子實在是動人,我有點眩暈感。他搖頭,誠實地:“確實沒有。”
他戴上頭盔,發動摩托。速度提起來,我不得不用雙手環住他的腰——也許我該誠實一點,我並沒有不得已而為之的為難,他有著屬於醫生的潔淨氣息,身形修長緊致,觸感與味道都很好。風聲掠過,有一瞬間,我幾乎想將臉貼到他背上,就這樣抱著他,這條路永遠沒有止境。他專注駕駛,根本不必理會我轉的念頭,而我不必去考慮駛往何方、明會怎樣——金庸原本殺氣騰騰的李莫愁被楊過一抱,便殺機全無暈頭轉向,大概可以用長年不近異性,被陌生異性氣息弄暈來解釋。我至少還曾靠近過周銳,甚至與他接吻,可根本沒有此刻這樣的波動,更不要提冒出如此奇怪的想法了。
我無法解釋。
很快到了目的地,我下來,將頭盔交還給他,匆忙跑進了學校。
_
祝明亮通知我樣片出來了,我不大起勁地“哦”了一聲,他詫異:“你不想過來看看嗎?”
“我早上會照鏡子看自己,有什必要跑那遠專程去看自己的照片。”
他在電話笑出聲來:“你是我見過的頭一個對樣片不感興趣的女生。”
“你拿給辛笛看好了,通過了就給我打電話,沒通過的話……”
“沒通過就不必再來煩你了,對嗎?你實在太有趣了。”
他與許子東不約而同我有趣,也就意味著他們都沒拿我當正常女孩子看待。我隻得幹笑。
“估計這幾就能定下來,你不要一放假就跑回家去。”
“嗯,再見。”
我倒不是故作淡漠。不過我現在腦子被另一件事占據了。
昨晚我做了一個夢。
我站在空曠的田野上,放眼望去,薄霧如同輕紗隱約浮動,空氣中飽含水分,有人遠遠向我走來,我屏息等待,仿佛期待已久。他終於來到我麵前,一雙有力的手臂將我緊緊抱住,我在瞬間癱軟在那個懷抱,他仿佛在我耳邊著什,但我根本辨不出話語的含義,隻覺周身溫暖,放棄所有支撐,甘願如同雪糕一般融化……那種融化感一直持續到醒來。不必拿周公解夢出來,都知道這種夢意味著什。
明明已經進入夏,我居然頭一次做起了春夢。更糟糕的是,夢見的不是虛無縹緲遙不可及的明星,而是生活中認識的男人。
那個男人盡管麵目不清,但身形修長,穿著白色醫生袍,根本不用猜測,我夢到的是許子東。
我心神不寧了好幾,才幾乎有點自暴自棄地想:十九歲了,做個春夢怎了。
可是為什夢見的不是周銳,不是趙守恪,不是我的男同學,甚至不是教西方經濟學的那個風度翩翩、顛倒眾多女生的年輕副教授——哪怕是祝明亮,我大概都不會如此困擾。
洪姨從李集來到省城參加趙守恪的畢業典禮,我陪她一起過去。
據這所大學頭一次給所有畢業生家長發了邀請信,但到場觀禮的家長並不算多。我們坐在一邊,她跟我打探趙守恪的感情狀況,我笑道:“你待會兒自己問他不更好嗎?”
“他哪肯跟我實話。”
“何必操心,到要結婚的時候,他總會牽一個女孩子跟你見麵。”
“你少跟我瞎扯敷衍我。他那個女朋友在哪?你指給我看看。”
事實上我已經看到了董雅茗,她也朝我這邊看過來,眼神複雜,但我哪敢把她指給洪姨看,隻得含糊地:“這多畢業生,我上哪兒找去。”
盡管不滿意我的回答,不過眼看著趙守恪穿著學士服的樣子,洪姨激動得眼泛淚光,舉起手機不停拍攝著。
我遞紙巾給她:“現在就這激動,等他拿到碩士學位,豈不是要大哭?”
“你們這些孩子根本不懂當爹媽的心,守恪也是,還叫我不要過來。”
“我畢業的時候一定叫我爸過來。”
“到你爸——”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