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不近的幾盞鬼火重合，才結出一個她不算清晰的身形。

    風沙之中，她模糊兒半明半暗的身形，似是海市蜃樓一般不真實。

    但那一刻，所有看到她的人，卻是在瞬間的驟冷後，沸騰了。

    許多人腿一軟，當即就跌在了地上；還有人已經失聲尖叫；更多的人顫抖的手指指著遠遠那處，嘴驚懼地喃喃著：

    “宣婉妍……是宣婉妍……”

    “惡鬼宣婉妍……”

    “她回來了……她回來了！”

    這聲音，不可置信，又萬念俱灰。

    遠處高崗之上，鳳扶長弓落地，已是不扶著弓臂，都有些站不穩了。

    但與別人的驚懼不同，鳳扶的瞳孔被那道紅色的身影溢滿，僅有的縫隙，也被近乎瘋癲的狂喜填滿。

    身後之人等了許久，也沒等來鳳扶一個指令，實在是等不住了，鬥著膽子向前兩步，焦急道：

    “尊主！尊主！現在怎辦呀……宣婉妍回來了！”

    前麵幾聲呼喚，鳳扶根本沒聽見，倒是最後這句話，像是讓人詐屍的魔咒一般。

    鳳扶一聽，忽然猛地轉過身來，這時眾人才看見，他是一臉的狂喜。

    鳳扶一把揪過說話的人，用胳膊死死箍住那人的脖子，放聲喊道：“她回來了！對啊！她回來了！”

    或許是因為見了鬼，鳳扶的聲音都變了，變得不男不女，時男時女。

    他像是發了瘋，不住道：“你們看她，你們看她！她是不是神奇得可怕！

    她到了哪都能回來，她做了鬼都能回來！”

    鳳扶的胳膊越勒越緊，一雙眼卻死死盯著崗下的人，已是癡了，直到他胳膊下的人一軟，已經沒了氣息。

    發瘋的鳳扶緩緩地停了，胳膊也緩緩鬆開了，懷中軟綿綿的人摔在了地上。

    在鳳扶身後，已經被婉妍嚇了個好歹的眾人，此時已是驚恐之上又添驚恐，人人決眥裂瞳。

    鳳扶慢慢直起身子，轉過身來的時候，已經恢複了常態，方才的瘋癲之狀已經蕩然無存。

    他抬起手，優雅地理了理鬢角的碎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愧疚道：“不好意思啊諸位，方才是本尊失態了。”

    說完，他的左手亮了亮，隻不過對準的，不是高崗下的眾鬼，而是身後的人。

    那時這些人才明白，人間的鬼和鬼蜮的鬼，是一樣的可怕。

    而與此同時，婉妍則是懶洋洋從榻上站了起來，接過從一旁遞來的一盞燈。

    直到這時，鬼火將她完全籠罩，她的全身才現得完全。

    也直到這時，眾人才看見她身下的輦，不是木頭製成，而是人骨拚成。

    而她手撐的傘，傘骨是陰慘慘的白色，傘麵是渾濁的肉色，上麵用濃淡不一的血紅色，點塗出一些毫無章法的花紋。

    那把傘說不出的詭異和醜陋，讓人一看就渾身不適，但卻將所有或強或弱的光，都擋了下來。

    那是以人骨為骨，人皮為皮，人血做飾的傘。

    在幽藍色的火光中，婉妍左手提人骨燈，右手撐著人皮傘，款步向前走了幾步，站在了輦邊。

    這時，一個頭戴高帽的青麵鬼快步走來，跪在了輦邊，用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高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