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家宴，吵吵鬧鬧做什！你們眼還有我這個老頭子嗎？”陸雲霆一臉不悅，他用拐杖狠狠地敲了敲地磚，那為陸家戎馬半生拚下赫赫家業的麵上清清冷冷，一道淩厲的眼神卻是滿含怒意。

    “父親，兒子不敢！”陸天華連忙鞠躬道歉，“兒子隻是一時心急，你別怪暮時，孩子小，不知好歹，我與如霜多管教管教就好！別生氣！”

    “是的父親，你別生氣，小心氣壞身體！”程如霜連忙起身給陸雲霆作揖賠罪，還不忘給陸暮時使眼色，“暮時，快給爺爺道歉賠禮，這事兒就過去了！”

    陸盛淵和陸盛澤見狀，沉默不語，嘴角卻是一絲玩味的笑。

    隻有湖山，從包掏出紙巾，一直在給他收拾淋在衣服上的魚湯和桌麵，還拿創口貼給他手上的傷口貼上。看見陸爺爺生氣了，她連忙拽拽他的衣角，怕他使小性子生氣。

    陸暮時此刻隻覺得心中一股無名火的衝動燃起，他覺得自己沒有錯，他也站著堅持著不妥協。這是他和湖山唯一的機會，他要用他的堅持給湖山一個被家人接納的機會。

    “我沒有錯，我不會認。從今天開始，直到我失去生命，穆湖山就是我唯一認定的妻子。我這輩子永遠不會娶顧清羽！”陸暮時始終倔強地站在桌邊，話語堅定不退讓分毫。

    顧清羽聽見陸暮時的話，手中的湯勺掉入碗中摔成兩半，她一張漂亮的臉蛋蒼白，難以置信地看著陸暮時，似乎不相信這絕情的話從她深愛之人的嘴說出，字字誅心。

    “陸暮時！你上來和我去書房！其他人，都在樓下等著！”陸雲霆滿臉陰鬱的怒意，他起身就走上樓。陸暮時緊跟其後。

    程如霜聽到陸雲霆的話，卻是麵色蒼白，纖纖玉手緊緊篡成拳頭，就連新做的指甲深深紮進肉都不自知，連忙想要追過去一起上樓，深情慌張，嘴癡癡嚷著，“老爺子！老爺子！您饒了暮時吧！他做錯了！老爺子……”

    陸天華確是一把拽住程如雪的手，不讓她上樓，“如霜！老爺子的話你也敢反駁！叫你在樓下等著就等著，你還嫌老爺子不夠生氣嗎？暮時不懂，你也不懂禮數了？”

    “陸天華！暮時也是你的兒子！你看他被你爹帶走，你一點兒也不心疼嗎？你不心疼我心疼！他是我懷胎十月肚子掉下來的一塊肉呀！我的心頭肉！”程如霜見無力改變什，輕聲在屋抽泣起來。

    二樓書房，陸雲霆看著陸暮時，神情嚴肅，語氣清冷，“跪下！”

    陸暮時聞言一臉桀驁，但人卻是直直地跪在地上。

    老爺子點了支香，對著書房口供奉的菩薩上了一支，轉頭麵色深沉地問陸暮時，“你記得你十歲跪在我書房外，哭泣著磕頭求我救你重病的媽媽時，我怎說？”

    “不敢忘。爺爺說，陸家，家風森嚴，陸家家主隻能有門當戶對的妻與正室血脈，就不該有別的不幹不淨的女人妄圖沾染家主夫人的位置，所以陸家夫人，隻能有秦嵐一人。所以我和母親的事，與陸家無關。”陸暮時想到當時的畫麵，咬緊牙關一字一句地說道。

    “還記得你當時求我救母親的時候說了什？”老爺子抬頭，目光凜凜地瞥了孫子一眼。

    “記得，孫子說，隻要願意救母親，自己願意做任何事來交換！”陸暮時低下頭，一字一句答道。

    “那我又說了什？”

    “爺爺說，我可以救你母親，陸家也可以日後負擔你倆生活。但作為交換，程如霜與你必須滾出陸家永不騷擾。我陸雲霆此生隻有秦嵐一個兒媳，三書六禮明媒正娶。陸家也隻有盛淵、盛澤兩個孫子。當時你怎說？”

    “當時孫子說，隻要爺爺願意救母親，孫子自當做到！”陸暮時眼眸一暗，低頭說道。

    “那你還記得你後來怎進的陸家大門？”屋內燃香嫋嫋，陸雲霆打開窗戶，透透氣。

    “記得。因為孫子與顧家小姐創業，功成名就。在顧伯父顧伯母的勸說與調解下，孫子與母親在陸家才有一席之地。”陸暮時低頭，是的，他是整個陸家不待見的私生子。他的母親當年因為年輕漂亮，涉世未深。一個程家名媛淑女，被風流倜儻的陸暮時看上，哄騙著上了床生養了他壞了門風。程氏家族發現她未婚有子，將她倆逐出家門。起初陸天華還將她養在外院，

    好景不長，幾年後秦嵐撞破了陸天華與程如雪的破事，礙於秦家的勢力，陸雲霆雷霆政策，三招解決陸暮時與程如雪，逼迫陸天華回歸家庭。

    從此程如雪對外說是離異後重組家庭，實則因為未婚有育有損門風被程氏和陸氏一同養在一個靜謐小院內，不讓與外界接觸，軟禁了數十餘年。

    而他，卻在那樣小的年紀，從此再也見不到母親，隻能與保姆一同生活，過著無父無母的生活。也就是從那時起，他逼迫自己發奮圖強，做最優秀的人，要讓陸氏認下自己，接母親回陸氏。

    “暮時，你知道當初我為什答應你和母親回歸陸家嗎？那時候即便你有陸氏建築，在建築界有一定的威望，但是這些對於陸家產業來說，不過是毛毛細雨。我看重的，一直不是你，是顧家嫡女對你的感情與顧家對你的扶持。顧家與陸家，門當戶對，顧家在B城的名望是陸家需要的，兩家生意上的往來，可以是強強聯手。所以，有顧清羽的青睞，她父親顧之衡的扶持，你才有進門認祖的機會，你那個敗壞家風的母親，才有機會住進陸家的老宅，被下人尊稱一聲程姨，可以當一個姨太太陪在天華身邊。”陸雲霆看了看，眼前跪著的陸暮時，早已麵色蒼白，雙拳篡緊，雙眼迸紅。

    “你如果確定不和顧清羽訂婚，執意要娶那個女人。那明天，你的母親就要回到那個她住了十幾年的小院，搬離陸家。至於你，從明日開始，你將一無所有，得罪了陸家和顧家，別說是在B城，以後在整個建築界，你都不再有出頭的機會。連帶那個你帶來的女孩子，據說她好像還不如你吧，到時候一起遭殃的，可能還有她和她的家人。這樣看來，到時候你們的日子，也不太會幸福，你說呢？陸暮時，不要忘了，你姓陸，陸家子孫，一切需以陸家利益為先。”

    陸暮時聽見陸雲霆的警告，忽然間無力地趴跪在地上，他仿佛覺得自己又成了十年前那個雨夜，跪在雨一遍遍哭喊著磕著頭哀求著父親開門的自己，一樣無力，一樣蒼白，毫無能力可以改變現狀。

    陸雲霆看他緊縮眉頭的樣子，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起了作用，他拿起一支香，遞到陸暮時麵前，勸他，“陸家的孫媳，隻能有顧清羽一個人。顧家隻有她一個女兒，未來整個顧家都是你們孩子的。你若能與那女人斷幹淨，就斷了。或者，你當真喜愛那女人確實離不了，陸家有的是莊園、豪宅、土地、金錢、產業，找個安靜無人知曉的莊園放那養起來，就算是有幾個孩子一起養有沒有問題，到時候再給父母一些產業補償，也不是問題，起碼這樣，那女子還能和父母安穩度過一生，不用因為你的喜愛顛沛流離一生坎坷。你自己考慮考慮，考慮好做陸家人，上柱香。考慮好讓你媽回小院，就自己離開陸家，怎來的怎走。”

    陸暮時跪在地上，地板冰冷，卻不及他心底的寒冷。此刻的他，與陸家和顧家作對，確實是以卵擊石，他沒有這樣的能力。

    他和湖山，隻能先暫時壓下，慢慢從長計議。不知湖山，能否理解他，他會想盡辦法盡快讓自己的羽翼豐滿，盡快地成長。

    陸暮時最終還是接過陸雲霆手中遞過來的香，點燃，祭拜，插上香壇。

    “很好，既然做出選擇，就下樓吧！”

    “爺爺，孫兒隻有一個請求，先給我些時間冷靜下，讓我想想怎處理這段感情。也給我段時間冷靜下，我暫時也接受不了和顧清羽訂婚。所以請爺爺多給我些時間，不要勉強我訂婚。”陸暮時神色清冷地說。

    “好，一言為定。”陸雲霆聞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打開房門，往樓下走去。

    陸暮時緊跟其後。他禮貌地和眾人告別，牽起湖山的手，坐車離開老宅。

    到了盛世新苑，張時剛把車停下，陸暮時拉著湖山的手就往家走去，兩人一下電梯，進入玄關，湖山站著脫鞋，她剛脫了一隻，腰被身後的人環住，是陸暮時從身後抱住了她，陸暮時把頭靠在她的肩上，像小孩子一樣對著她呢喃，“湖山，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我好嗎？我害怕你離開我，永遠不離開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