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這種似恍似惚的喜悅和到京城大撈特撈的期盼,原花腳下輕飄飄的,走路如一陣風,原本需要八的路程,他們隻用了五不到。
京城,終於到了。
王朝建國六百年,京城一直是京城。與京城一樣從來沒有變過的,則是城內北貧西亂、南富東貴的格局。
當然,所謂的貧和亂隻是相對的,是相對於南邊的富人和東邊的貴人而言。
其中,相對的貧客觀存在,比如那些生活在城中的普通城民,而且他們在人數上絕對是大多數。
而所謂的亂卻是王朝人一種誇張或調侃的法,意思僅僅是普通人生活在西城很自在,不會像走在城南、城東大街上那樣,隨時都覺得有富貴逼人的壓力。
此時,原花就很有壓力。
他不否認老張最近表現得確實很大方,但要住在這家賜客棧,並且一住就是一個月,還是讓他難以相信,更不敢輕易接受。
誰知道這老頭兒葫蘆賣的是什?
他看著房間的檀木家具,撫著錦緞被子,聞著蘭草熏香,心中忐忑不安,想道:“就你這幅沒見過世麵的敗家勁兒,真的會是在京城生活過三十年的人?我在城不過逛了三個時辰,卻也知道這不是我們該住的地方!”
他這可不是胡想。
不用看賜客棧燙金的門匾,不用看客棧內那些金光寶氣的客人,隻需看客棧的地理位置,便知道這的房價一定是他心中的價。
關鍵他還絕對地清楚,老張身上所有的碎銀和銅板加起來,折成銀子也超不過五兩。
這樣的身家還能住賜客棧??
在城逛了三個時辰,已經足夠原花把需要了解的都了解了。這家賜客棧位於紅照壁街的最北端,隔一條巷子便是寒士街。
寒士街上住的可不是寒士,而是朝廷大員,上至丞相,下至六部尚書、侍郎,他們的府宅大多都在這條街上。
似乎,那個奸賊的王府也在其中。
唯一讓原花覺得順眼的,就是寒士街最靠南邊的那個地方,與賜客棧隻隔著一條巷子的那個地方。
那是前大都督夏起的府邸。
所有這些信息匯總後得出的結論很簡單——賜客棧離寒士街那些達官貴人們太近了,真的不是他和老張應該住的地方。
可惡老張的老毛病又犯了,一把他安置下來,自己便急匆匆地消失了,知道他怎知道京城的誰是誰的寡婦?
更可惡的是,老張這次消失的不是一兩個時辰,而是整整一!
最可惡的是,老張消失之前並沒有給他留下一枚銅子兒!
黑了下來,窗外的景色奪目起來。
和原花以前見過的任何一個城鎮不同,京城的夜色真的很美,那一串串的大紅燈籠像冰糖葫蘆一樣,下麵流淌著閑致逸誌的路人和馬車;四處高聳的房簷被各色燈籠的光線勾勒得朦朦朧朧,像是誰在夜空作出的水墨畫。
這幅畫又充滿著詭異的靈動,巷子那頭的寒士街靜謐莊嚴,這頭的紅照壁街則到處都飄揚著薑記桂花糕、老秦淮豆腐乳、金陵雞汁麵這些叫賣聲。
“良辰美景奈何,肚子餓得打偏偏。”
原花摸著咕咕叫的肚子下了決心,不再等老張了,先到樓下轉轉,不準可以瞅著機會溜到後廚去。
樓下燈光如晝、人滿為患,原花再沒有早上第一次走下樓梯時,那種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意識形態領域的快感,眼睛隻顧著在那些溜蒸肘子、大蒜白肉、油悶整雞身上掃來掃去。
下到第九階樓梯時,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睜睜地看著一隻油燦燦的肥大雞腿,被一隻更為肥大的手給抓了起來,然後塞進了一張白牙隱見的大嘴……
“臥槽!”他虎軀一震,差點摔著。
原來那張嘴的主人竟是連赤,他的赫赫兄!
他蹭蹭下樓,麵上如沐春風,老遠便親熱地叫了起來:“赫赫兄,我想死你了!”話音未落便一屁股坐到了連赤對麵,對周圍那幾道冷冷的目光和撫刀柄的隱晦動作,直接是視而不見。
“嗯——嗯嗯嗯!”
連赤的嘴被雞腿塞住了,不知道哼哼個啥,但看著原花的眼睛也是充滿了驚喜,手中做著請坐的手勢。
——雖然原花這時已經坐下了,並且還順手從盤中拽下另一隻雞腿,不見外地啃了起來。
“花花啊!”
連赤將雞腿拔了出來,喜道:“巧啊巧啊,無巧不成書的巧啊!數日前看你第一眼的時候,我就肯定你我必然會再見,你看看你看看,這上百萬人口的京城,咱們這快又遇上了!”
“嗯嗯…嗯嗯!”
這回輪到原花哼哼。
連赤笑嘻嘻的招呼店二送來碗著,又叫來一壺京城特有的醉金陵,給原花滿上。
“緣份!”
連赤笑道:“就憑你我這緣份,是不是該問一句,你來京城做什?”
原花哼哼著,手中的雞腿很快變成了一根雞腿骨,然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方才吧唧著嘴巴,蹦出兩字兒:“稽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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