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龍長公主敖萱,在世人眼中,端莊秀麗,謙和有禮,乃是南海龍王的掌上明珠。
然,在數萬年前,敖萱還是個年僅兩萬歲的龍女之時,慣喜歡集些新奇的玩意兒。南海龍宮中,處處都擺著她中意的寶物,她的寢宮中更是各種奇珍異寶,數不勝數。
聽聞南海深處有一隻萬年海蚌王,能蘊養出一種紫珍珠,無燈自明,此珠所放出的光華,比前些日子南海龍王賞賜給她的那匹鮫人紗還要綺麗,龍宮中大大的夜明珠,數以千計,卻都無法與之相較。
她謀算多日,決定去找那海蚌王商量商量。
海蚌是水族中出了名的性子溫順,可獨獨對自己蘊養出的珍珠極為吝嗇。一隻海蚌,想要養出一枚圓潤的珍珠來,少也要數十載光陰,色澤更上乘的,百來年也不足為奇。
而她想要的紫珍珠,乃是極為難得的珍寶,放眼整片南海,也隻有那蚌王的殼才能養出來。
她曉得珍珠難得,那蚌王未必肯給,但她對此誌在必得,拿著無數珍寶去與蚌王交涉,希望能換一枚紫珍珠。
來來回回,這件事少也折騰了百年,蚌王被這龍女磨得沒了法子,好歹退了一步。
“你想要紫珍珠可以,但我族的珍珠也不能白給,本王願意將蚌殼暫時借給你,你若能自己磨出一枚紫珍珠來,便贈與你。”
敖萱一心都在紫珍珠上,也沒有多想,便應了,脫去龍身,化為海蚌鑽進了那萬年蚌殼中。
這蚌殼進去容易,出來卻難,那蚌王也存心使壞,竟在蚌殼上施了法,她若是不養出一枚紫珍珠來,就別想回到自個兒的身子去了。
由此,南海龍公主,變成了一隻黑漆漆的大海蚌,在海底一複一日地琢磨著她的紫珍珠。
這蚌王還是給她留了後路的,此後一千年,她總算是在蚌殼中蘊養出了一枚紫珍珠,玉潤珠圓,很是漂亮。
她還沒來得及歡喜,就瞧見一道人影潛入了海底,仔細看了會,竟是個清俊的少年,雪白的衣衫上滾著繁複的金絲紋樣,腰間的佩玉上,也鑲著金子,可真是晃眼得很。
眉間一對朱砂印,同她屋中畫上畫的人間的桃花瓣極為相似,眉眼也生得分外俊逸,若他沒有鬼鬼祟祟地在珊瑚叢中鑽來鑽去,該是更賞心悅目些。
她如今隻是隻海蚌,可不能話,隻能在蚌殼中好奇地望著他。
她的真身被藏在後頭的珊瑚叢,她還得心翼翼地挪過去遮住才行,否則堂堂龍長公主,這臉麵都要丟盡了。
那白衣少年在一片漆黑的珊瑚中轉悠了半,終於摸到了她的蚌殼,她正納悶他到底想幹嘛呢,這子突然往她的殼扔了一枚藥,起初她倒沒覺得有什,那藥丸還酸酸甜甜的,像個點心。
但是隨後,她便覺得不大對勁了。
藥勁兒上來後,她整個身子都漸漸麻了,那少年露出了燦爛的笑意,雖好看得很,但他轉眼間爬進這碩大的蚌殼中,伸手就拿走了她養了一千年的紫珍珠!
那一瞬間,敖萱才明白,她這是被賊惦記上了。
自己含辛茹苦養出來的寶貝,就這被拿走,她當然要急眼!盡管身子幾乎動不了,她還是催動法術,在他邁出蚌殼的最後一步時,狠狠合上了殼!
“哎喲!”那少年當場栽進了海底的淤泥中,雪白的衣衫染上了黑的泥濘,連那張俊俏的臉蛋兒都沒有幸免。
那一瞬間,敖萱腦子隻有一個念頭,解氣!
若她這會兒能開口,定要好好罵一罵這個無恥賊!想偷珍珠已經忍無可忍,方才還摸了她的臉!誠然她眼下是一團蚌肉,這臉也不能隨便摸啊!
越想越氣,越氣,她這蚌殼夾得就越緊。
少年幾度掙紮,都沒能把腿從她殼掙脫出來,折騰得精疲力竭,隻好就地坐下,拍著她的殼同她商量。
“蚌啊……”他心平氣和地撫著蚌殼,“你你養著這枚珍珠,隻給自己看多可惜,難得我懂得欣賞你的寶貝,正所謂知己難逢,你鬆開我的腿,我給你很多很多奇珍異寶,都是世間難得的奇珍哦!”
若是換做從前,她不定會動搖,但如今這枚紫珍珠於她,就跟辛苦拉扯大的孩子一樣,是萬萬不可能撒口放他走的。
苦勸未果,少年歇了歇,忽然敲了敲她的殼:“哎,蚌,你是姑娘還是那男子?若是男子,你就敲一下,是姑娘就敲兩下。”
敖萱猶豫了半響,在他腿肚子上戳了兩記。
“原來海蚌也分男女啊。”少年驚訝道,“那……蚌姑娘,你就別擰了,一枚珍珠而已,我拿別的寶貝跟你換就是了,我是太華宮的少君,太華宮廣集下珍寶,你中意哪一樣,我都可以給你!”
敖萱化出一條觸手往他腳腕上狠狠一掐,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她才不稀罕什太華宮的奇珍,太華宮的釋元上尊也養不出這個不要臉的玩意來,她隻想拿回那枚紫珍珠,找那蚌王變回原形,早些回龍宮去。
她原以為這子堅持個兩就會放棄紫珍珠,哪成想,他所想的似乎與她差不多,這一耗,便耗了整整三日夜。
這少年也是個經折騰的,明明餓得頭暈眼花,腿又疼又麻,還死死護著到手的珠子,一瘸一拐的,竟被他拖著上了岸。
她算是頭一回見識到太華宮少君風華虔耍無賴的能耐,光化日之下,竟能為了一枚珍珠,死死抱住了一個路過的女子的腿,她縮在蚌殼看見這一幕,一度覺得匪夷所思。
後來,那女子,也就是如今的舜三殿下,從他手中奪回了她的紫珍珠,這三日的糾纏才算了結。
舊怨已了,這混子什德行她可忘不掉。
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著了,沒想到又在南海遭難的節骨眼兒上碰了麵。
較之當年,他的樣貌倒是一如既往的好看,隻是聽聞這些年,他還惦記著海蚌們的紫珍珠,她屢次前去相助,才沒叫他得了手。
所以這可真是個不死心的東西。
敖萱幫他好好回憶了一下當年的場景後,風華虔可算想了起來,頗為詫異地盯著她瞧了又瞧:“……你不是蚌精啊?”
“也算是因緣際會了,別來無恙啊,少君殿下。”敖萱似笑非笑地瞅著他,“當年你為了偷紫珍珠,給我下的那是什藥啊,我險些變不回龍女,此恩此德,敖萱沒齒難忘。”
風華虔心涼了半截:“那會兒你就是一團蚌,我哪瞧得出你是龍女啊!”
“瞧不出你就能給我下藥?!”敖萱素來脾氣好,可那一回真是氣得額上青筋直跳!
以至於盡管後來她打聽到,他還真是太華宮的少君,她這口氣都沒咽下去。
她如今腰上就佩著當年那枚紫珍珠,果真是稀世之寶,在這處處布滿明珠的龍宮中,依舊光輝綺麗,無法掩蓋。
風華虔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當年究竟對那隻黑漆漆的海蚌做了什,除去偷珍珠,他好像還摸到了柔軟的蚌肉……
他遲疑良久,尷尬地看向敖萱:“那什,敖萱殿下,我當時是不是摸到你了?”
“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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