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漸明，幾縷光透過窗子，照在冰冷的地麵上。

    顏玦蜷縮在床幃後，渾身上下幾乎沒有完好的皮肉，遍布青紫，咬破了嘴唇，些許的疼痛中才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渾身的骨頭都像是被拆了一遍，雙腿到現在還在發顫，一片狼藉的四周，昭示著這幾日她經曆的噩夢。

    她發現自己已經哭不出來了，呆呆望著灰白的穹頂，想爬起來，才覺察到自己的手腕脫臼了。

    那些死靈上前為她清洗的時候，她竭嘶底地掙紮著，又被他們摁住，渾渾噩噩地拖到偏殿的池子清洗幹淨。

    時而清醒時而模糊的記憶斷斷續續地拚湊著，她不知道自己的手腕是什時候被接上的，身上的傷痕也都細致地上了藥。

    但即便是用上當世最好的藥，也抹不去這一身的髒汙。

    她曾無數次夢見自己穿上嫁衣，踏入儲瑤宮的大門，葉珩上神就在門前等著她，對她伸出手，許她帝後之位。

    想起葉珩，幹涸的眼角又一次湧出了淚。

    撕裂般的疼痛還未褪去，這痛楚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她已經不再是冰清玉潔的神女了。

    她不該來這的……

    明明知道混沌不會毫無緣由地幫她，明明應該遠離他，可是如今對她來，這座魔窟卻是唯一能庇護她的地方。

    上古傳言，滄海之靈生來便擁有豐沛的靈力，如同取之不竭的爐鼎，若修成人形，更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這副擁有充沛靈力的身子，救了她的同時，又將她推入更可怕的深淵。

    她知道自己的身子能助混沌恢複法力，這是她唯一的籌碼，除了忍耐，別無他法。

    越是備受折磨，她就越是痛恨舜。

    對舜的恨已經成了支撐她苟延殘喘的支柱，她隻想讓舜死，隻有她死了，方能慰藉她的痛。

    橫豎她已經什都沒了，大不了魚死網破，誰都別想安生！

    混沌再一次走進這間屋子時，屋中燭火幽曳，輕紗白衣的顏玦坐在床邊，平靜地望著他。

    混沌勾唇：“本尊還以為你會繼續負隅頑抗。”

    這幾日她在這間屋子做了什，他都清楚，便是今日她衝上來要同他拚命，他都不意外。

    可她什都沒有做，隻是坐在榻上，絞著一截輕紗。

    她顯然知道他今日是來做什的。

    “想明白了？”他走到她麵前，打量著她。

    雪白的玉頸上，青紫的痕跡還未褪盡，若隱若現的曖昧，牽引著心頭的熱望。

    這樣一張臉，若是乖順些，還真是惹人憐惜。

    顏玦抬起眼，一字一句道：“我可以幫你恢複法力，也可以和你一起對付仙界，隻要你幫我殺了舜，殺盡她的東極軍！”

    “你這是在同本尊談條件？”他捏住了她的下巴，“你憑什覺得本尊會答應你這個庭逃犯？顏玦，你可太能把自己當回事了。”

    他下手不論輕重，她的骨頭都快被掐碎了。

    痛，冷，但這是她不得不抓住的機會。

    “就算我被革除了仙籍，法力依然在，我殺不了你，但我可以自行了斷。”她艱難地笑著，“滄海之靈很珍貴吧，若是我死了，你如何恢複法力，我就在九幽海底等著你落敗的那！……”

    沉默就像一把無心的利刃，橫在她心頭，她看著混沌的臉色從不屑變為陰沉，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不用你，本尊也不會放過東極軍。”他十分討厭這種被要挾的感覺，但顏玦得沒錯，他能找到的滄海之靈隻有她一個，她若是死了，已經用盡心頭血的他，要想恢複剩下的法力少也要上千年。

    這千年中，葉珩不可能任他蟄伏在九幽，還有個舜，戰場上勝負難料，難保十萬年前的一切不會重演，他沒有再一個十萬年的耐心去耗著。

    “本尊最討厭被威脅。”他的笑如千尺霜寒，向她逼近，“顏玦，若不是你這副身子還有些用處，本尊會將你千刀萬剮……”

    他的氣息都是冷的，顏玦不由自主地生出懼意。

    混沌將手按在她肩頭時，感覺到她在發抖。

    “怕什，這幾日你在本尊身下輾轉承歡的樣子，要本尊用水鏡再讓你親眼看看嗎？”他低笑一聲。

    聞言，顏玦抖得更厲害了。

    噩夢般的畫麵湧了上來，她眼睛登時紅了一圈。

    “你別了……”

    混沌冷笑：“本尊還沒把你怎樣，這就哭上了？”

    他一揚手，她身上的素衣轉眼間成了碎片，飄落在床邊。

    她死死咬著唇：“你一定要殺了舜！”

    “那就要看看你值不值得本尊費心幫你殺人了……”

    輕紗揚，幃縵合，幽冷的燭火那間染上旖旎之色。

    ……

    九幽海另一頭，兵將依舊駐守於海邊的山崖上，涔陽盡心盡責地向葉珩稟報這兩日死靈的動向。

    上次從北荒帶回的那藥，已經按他的吩咐熬出來了，據二郎真君，這藥對付死靈，十分管用。

    涔陽著著，就留意到葉珩的臉色與以往不大一樣。

    似乎是從神君打三殿下那邊回來之後，這腳步輕快了許多，雖神君平日腳程也挺快的，但他莫名覺得神君心情不錯。

    他估摸著這是在三殿下那得了什便宜，上回三殿下喝醉了酒，把神君摁倒了吧唧了一口，神君一個人在屋偷樂了半宿，這回竟然如此神清氣爽，三殿下又做什了？

    他幾次按住的好奇心，終於被望著北荒的方向突然笑了一下的上神徹底揭了起來。

    “神君，您這次去見三殿下，發生什了嗎？”

    葉珩應當是聽見了，但又莫名的似乎沒有聽見，半響，轉過頭來問他：“涔陽，帝姬的聘禮多少聽著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