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遊樂園在郊區,離綠荷有段距離。

    阮枝坐在後座陪著胖胖，謝昭坐在副駕駛。

    一前一後將車分成兩個世界。

    後座春暖花開，阮枝和胖胖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笑眯眯地說著話；前座冰封千，邢驚遲和謝昭麵無表情誰也不理誰，就跟有仇似的。

    胖胖坐在阮枝懷，大眼睛看看爸爸，又看看叔叔,忽然小聲問阮枝：“媽媽，爸爸和叔叔為什不說話？”

    阮枝小聲應：“可能是因為當家有兩個小孩的時候,就容易吵架。”

    胖胖似懂非懂地點頭：“媽媽,我不想要弟弟妹妹。”

    阮枝聞言怔了一下，摸了摸胖胖的小腦袋，點頭：“媽媽知道了。”

    她又問：“胖胖為什不要弟弟妹妹？”

    胖胖撅起嘴，腦袋在阮枝臉頰邊蹭來蹭去，小手抱住她的脖子,嘟囔道：“媽媽是我一個人的媽媽，爸爸也是我的一個人的爸爸,叔叔也是我一個人的叔叔。”

    阮枝心想這小家夥可比邢驚遲霸道多了。

    不光要霸占爸爸媽媽,連叔叔都得是他一個人的叔叔。

    阮枝和胖胖說話的聲音不大,但車就這點地方，兩人說的話，邢驚遲和謝昭都聽得清清楚楚。

    謝昭立馬應道：“胖胖，就算你爸爸媽媽再生一個，叔叔也隻喜歡你。”

    邢驚遲：？

    他皺眉：“爸爸媽媽不生了,就胖胖一個。”

    謝昭輕哼：“這種事難免有意外。”

    邢驚遲眉心微跳：“謝昭,你再教壞我兒子,我現在就把你從車丟下去。”

    阮枝：“……”

    得，這又吵起來了。

    胖胖托腮，嘀嘀咕咕的：“媽媽，爸爸和叔叔好像小朋友哦。”

    阮枝抿唇偷笑：“就是小朋友。”

    胖胖和阮枝看了會兒熱鬧，又甜蜜地湊在一起說悄悄話。

    他真喜歡媽媽呀，胖胖想。

    -

    因為是周末，遊樂園人格外的多。

    謝昭抱著胖胖走在前麵，邢驚遲緊緊牽著阮枝的手，中途還去買了兩個冰淇淋，阮枝一個胖胖一個。

    邢驚遲忽然覺得謝昭過來也不錯，他可以牽著他老婆。

    而且有謝昭在，胖胖那個小家夥也不會太鬧騰。

    一個家庭出來玩，顯然都是以家庭為單位的，所以邢驚遲和阮枝不得不陪著胖胖去玩碰碰車。阮枝幾乎能預料到這兩個人會因為胖胖和誰坐而產生分歧，她幹脆自己帶著胖胖開車，不管他們。

    邢驚遲和謝昭顯然不可能一起坐。

    於是，接下來的畫麵就變成阮枝載著胖胖在一邊慢悠悠地轉圈圈，邢驚遲和謝昭卻像換了一個片場，不像是在遊樂園，而像是在秋名山。

    胖胖眼看著邢驚遲甩出一個漂亮的漂移，忍不住拍起了手：“爸爸爸爸好厲害！”

    謝昭一聽，默默地握緊方向盤，雙眼微眯，朝著邢驚遲的方向重重地撞了過去，直到把他堵在角落又被撞回來。

    兩人你來我往，讓胖胖看得眼花繚亂。

    最後讓他們休戰的原因是時間到了，該輪下一批了。

    阮枝咽了咽口水，牽著胖胖起身。小家夥眼睛亮晶晶的，一會兒看爸爸，一會兒看叔叔，一時間竟不知道讓誰抱他好。

    不過不等胖胖想出個結果來，邢驚遲替他做出了選擇。

    邢驚遲牽過阮枝，低聲問：“剛剛被我撞到沒有？”

    胖胖抱著邢驚遲的小腿，仰著腦袋喊：“爸爸爸爸！”

    邢驚遲給阮枝擦汗：“熱不熱？”

    胖胖：“……”

    氣死他了！

    謝昭彎腰把鬱悶的小家夥抱了起來，捏捏他的小下巴，問：“胖胖，剛剛你少給叔叔加油一次。你爸爸比我厲害嗎？”

    胖胖皺著小眉頭思索了一會兒。

    爸爸厲害，叔叔也厲害，媽媽最厲害。爸爸忙，叔叔陪他玩，叔叔忙，媽媽陪他玩。爸爸哄他睡覺，叔叔也哄他睡覺，但他最喜歡媽媽哄他睡覺。

    胖胖用圓溜溜的眼睛盯著謝昭，扒著他的耳朵小聲道：“叔叔，你和爸爸來比賽吧！現在爸爸領先一分，我給你們做裁判！”

    那一天他都能和媽媽在一起了，胖胖想。

    謝昭心想這小子現在花花腸子真是多，但作為一個體貼的叔叔，當然要滿足胖胖的需求。他笑眯眯地應：“當然好了。”

    邢驚遲不想他兒子忽然給他安排了一場比賽。

    他們要從最刺激的項目開始挑戰，排在第一的項目當然是過山車，至於評判標準……當然是由今天的裁判說了算。

    裁判背著小手晃來晃去，最後仰著腦袋道：“等你們下來再告訴你們，免得你們作弊！”

    阮枝眨眨眼，這小家夥可真威風。

    等邢驚遲和謝昭去排隊後，阮枝悄悄問胖胖：“胖胖，能告訴媽媽怎贏得比賽嗎？”

    胖胖嘻嘻笑：“誰害怕誰就贏了！等爸爸和叔叔下來，我摸他們的手，害怕的人手手涼，但害怕的人也很勇敢。”

    阮枝：“……那你爸爸輸定了。”

    因為邢驚遲天生體熱，大冬天手都是熱乎乎的，更何況他根本不怕這些。

    邢驚遲當然不怕，怕的人是謝昭。

    謝昭臉色發白，手心發汗，甚至不敢抬頭看。

    邢驚遲觀察力何其敏銳，他嗤笑：“二十分鍾後，我是不是得送你去醫院？”

    謝昭勉強維持笑容：“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

    作為一個合格的人民警察，邢驚遲當然以群眾的安全為首要目標。

    他淡聲道：“不行就算了，這種事沒必要勉強自己。胖胖那小子你還不了解，就是想纏著他媽媽，你非得陪著他演。”

    謝昭舒了一口氣，嘴硬道：“我特別想玩。”

    二十分鍾後，胖胖見到一個毫無變化的爸爸和一個……腿軟的叔叔。小家夥過去牽爸爸和叔叔的手，仔細感受了一下，大聲喊道：“叔叔贏了！”

    邢驚遲挑眉，低頭看他：“為什叔叔贏了？”

    胖胖更大聲地回答：“因為叔叔害怕！”

    謝昭：“……”

    他也是豬油蒙了心。

    邢驚遲心情不錯，覺得這個比賽也不是沒有意思。為了讓謝昭緩緩，體貼的裁判大人帶著他們去坐船遊湖。

    ...

    今天天氣好，晴光灑落，湖麵波光粼粼。

    阮枝戴著一頂遮陽帽坐在船上，手上拿了一個小風扇。

    胖胖坐在她懷也不安分，時常用他的胖臉擠到風扇前麵去，還咯咯笑：“媽媽媽媽，胖胖在追龍卷風，呼呼呼。”

    阮枝這會兒沒空應他，因為邢驚遲正在給她喂水果，隻能把風扇往謝昭懷一塞，不管了。

    於是，胖胖又昂著腦袋去謝昭的懷追龍卷風，熱乎乎的腦袋一拱一拱，汗糊了謝昭一臉。

    謝昭一點都不介意，笑著給他擦汗。

    謝昭這人不但有潔癖，還特別討厭別人的觸碰。

    但那天在祖宅被還在肚子的胖胖踢了一腳之後，他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他開始無意識地期待這個生命的出生，看著他從那一丁點開始牙牙學語，再抱著他叫叔叔。

    這一切都讓謝昭覺得不可思議。

    原本謝昭對生命的感知是平靜，但胖胖的成長卻告訴他不是這樣的，他也可以感受到愛和依賴。

    胖胖在謝昭懷滾了一會兒，開始訴說他的心事：“叔叔，胖胖明天要去上幼兒園了，以後不能陪你去上班了。”

    謝昭把他蹭上去的衣服拉下來，蓋住小肚子，溫聲問：“胖胖去幼兒園不開心嗎？”

    胖胖托著腮歎氣：“沒什不開心的，爸爸媽媽要上班，我在家和在幼兒園有什不一樣呢，就是不能陪叔叔了。”

    謝昭瞧著這小家夥，心說分明是不能跟著他到處玩了。

    他和胖胖認真對視一眼，問：“要是不想去上幼兒園，我們就不去。胖胖那聰明，我們可以在家上課，叔叔陪你。”

    胖胖眨眨眼：“可是朵朵也要去上幼兒園。”

    謝昭：“……朵朵是誰？”

    胖胖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邢驚遲，小聲道：“我去爸爸上班的地方遇見的，她像洋娃娃一樣，但是胖胖不喜歡洋娃娃。”

    謝昭這下總算明白了，雖然不是很想去，但也不是不想去，就是緊張了。他摸摸胖胖的腦袋，安慰道：“叔叔明天和爸爸媽媽一起送你去幼兒園，不怕。”

    胖胖悶聲道：“你們會想胖胖嗎？”

    對胖胖來說，上幼兒園是他要麵對的第一份的別離。

    他並不想在幼兒園睡午覺，隻想和爸爸媽媽，還有叔叔一起睡午覺。想到這，胖胖有點委屈，小手一抬就開始抹眼淚。

    謝昭剛想回答當然會想，就見這小家夥一副要哭的樣子。

    他一怔，下意識喊阮枝。縱使和胖胖一起那久，他還是不習慣看這孩子哭的模樣，他說不上話來，更不知道怎哄他。

    阮枝抬頭就見胖胖紅著眼睛小聲抽泣。

    她忙把胖胖接過來，輕拍了拍他的背，低頭在他耳邊小聲問：“胖胖怎哭啦，因為什難過，告訴媽媽。”

    邢驚遲看了一眼謝昭。

    謝昭無奈道：“說起上幼兒園的事，問我們會不會想他。”

    胖胖搖搖頭，不說話，隻是掉眼淚。

    阮枝心疼，哄道：“沒關係的，傷心就哭，開心就笑。胖胖開心的時候不是都會和媽媽分享嗎，傷心的時候也可以告訴媽媽。”

    胖胖啜泣道：“我不想自己睡午覺，我想要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