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壺裝滿了水，吊在火爐上，煮得咕咕嘟嘟的沸騰了起來。庭院彌漫著清香撲鼻的茶香，頭戴著鬥笠的奇怪男人和一個女人在塘水邊的涼亭對坐著。女人看上去不大，畫的妝容和她的容貌也很搭配，是那些十七八歲的小女孩才會畫在臉上的妝容。可是細細地看，卻又能從她臉上發現幾處不易察覺的皺紋。

    女人端起茶杯，在唇邊輕輕地點了一點，挑了挑眉“兒子不是已經找回來了嗎？這次還來找我做什？”

    “和我一起來的那兩個人，我答應別人要把他們送去揚定郡，送到大皇子手上。”白禮坐的筆直，直視著女人。

    “哦。”女人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口，放下茶杯後她望向了亭子外邊的白雪，“大皇子不在揚定郡了，草原上又有戰事，他領兵出關了，你去和西郡吧，他應該在那。”

    白禮在清澈的茶水中看著自己的樣子，搖了搖頭“這兩個人很重要，你幫我送他們去，隻靠我自己的話，可能會很難辦。”

    “怎重要了？”女人還是那般漫不經心，她斜坐著靠在桌子上，一副慵懶的姿態。

    “那個年輕人，是朝廷左相的親孫子。他剛從滇州出來，手拿著閆挺貪贓枉法的證據，滇州的那些人都在找他。”

    “哦。”女人又應了一口，看上去毫不在乎，“我說呢，怪不得這些天滇州的那些牛鬼蛇神都湧進孟州了。我還以為是閆碩那個狗東西終於要男人一回，派人來弄死我了。感情都是衝著他去的呀，混了這多年，還不如一個毛頭小子，哎”

    白禮默默地敲著桌子，並不說話。

    “你讓我派人送他去，那你呢？”女人又問。

    “我”白禮張了張嘴遲疑了一下，“我有個兄弟，死在了滇州，我去看一看。”

    女人回過了頭，眯起眼睛直視著白禮，從那雙好看的丹鳳眼中射出了一到淩厲的目光“看一看？”

    “嗯，看一看。”白禮低頭看著茶杯，像是沒有感受到那道目光一樣。

    女人沉默了一會兒“誰殺的？是閆碩嗎？我剛好和他也有一些仇，我派人去，順便幫你把仇報了？”

    “不是閆碩，不是。”白禮搖了搖頭。

    “那是誰？”女人又問。

    “是閆挺！”白禮放下茶杯，抬起頭看著女人。

    女人終於認真了起來，她扭過身子，緊緊地盯著白禮，一字一句地說道“閆挺？那可是邊疆大員，朝廷命官，即便他犯了法，你殺了他，你能逃過一劫？那是夷三族，挨千刀的重罪啊。”

    “我知道，你知道我的性格的”

    女人歎了口氣，身子也緩緩地軟了來下。她靠在桌子上，從桌底抽出了一杠煙槍，壓入煙草後送到嘴邊吸了一口。片刻後她蹙起的眉間鬆開了，似乎下定了決心，“我派人去把他殺了，你別去了，行不行？”

    白禮站起身，走到涼亭外，留給了女人一個背影“這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那兩個人就拜托你了。”

    “等一下。”女人叫住了白禮，看著白禮的背影挑了挑眉，“就沒什要跟我說的了嗎？”

    白禮的身形滯在原地，沉默了一會，“想說的話等我活著回來再和你說吧”

    女人啐了一口，不屑地笑了“你就算活著回來也別來找我了

    ，老娘可不想再守第五次寡了。”

    她說這話的聲音不大也不小，好像是想讓白禮聽見，又不想讓他聽見。白禮沒有停留，徑直地朝前走去。等到他的身影走進了客房之後，女人終於沉不住氣了，她死死地盯著客房，手上一用力，捏在手玉製的煙槍就斷成了兩節。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不順心，她站起身一揮手把小方桌上的那些茶具全都掃進了塘，做完這一切後，她才停了下來，最後隻是歎了口氣

    離著亭子不遠的客房，白禮自然聽見了亭子的動靜，他背靠著門等到外麵又悄無聲息了才抬眼看向了屋的三人。楚乾和胡涉正一臉驚訝地看著他，白延虎則坐在一邊一臉淡然，想來是見得多了，已經見怪不怪了吧。

    “沒談攏？”楚乾指了指外邊，悄悄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