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虎賁軍的鎮山營。”

    順著姬泰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遮天蔽日的旌旗在孟北狂風的卷動下錚錚作響，旌旗下站著孟北土生土長的精壯漢子，每個人右手都拿著一杆巨型長槍，左手提的是張近一米五高的鐵盾，他們身上所有的裝備加起來都比不過他們手中這一張大盾的重量。在戰場上對敵的時候，他們也都是半跪在地上，以大盾擋住自己的身軀，再用巨型長槍靠在大盾上組成密密麻麻的槍陣，這樣的防禦在草原上堪稱無敵，沒有哪一隻騎軍敢於對著鎮山營的槍陣發起正麵衝鋒，因為那樣無疑是在自尋死路！每天下午，鎮山營的將士都要在校場中站上一個時辰，無論是刮風下雨都不例外，據鎮山營的統領胡朔說，每天這一個時辰的站姿，就是在訓練鎮山營將士的耐力，鎮山營上戰場不需要考慮那些花胡哨的拚搏刺殺，隻用玩好手這一張大盾，等著敵人撞上來就足夠了。

    “慶曆七年，老帥建立了鎮山營，起初命名為山陣，後來調入了虎賁軍，改成了鎮山營。”姬泰向楚乾訴說著鎮山營的由來，頓了片刻，他又指向了另一邊，“他們在戰場上，一般都是和撼山營一起行動的，看，就是那支。”

    跟在姬泰身後的楚乾等人又順著姬泰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在校場較為曠闊的地界上，上百個光著膀子的男人正在冰天雪地持著陌刀做刺殺對練，更多的男人則是拄著陌刀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場中的操練，到了精彩的關鍵時刻，人群中也時不時的爆發出幾聲喝彩。但凡使陌刀的將士，對於長杆兵器的運用都要到達精通的程度，所以每天他們都要進行這種長杆兵器的操練演習。比起普通的長杆兵器，陌刀的重量是它的劣勢，但其驚人的殺傷力才是它的優勢。這種刀一旦配到了悍卒手中，能下砍馬腿、上削人頭，敢擋其鋒者，人馬俱碎！在戰場上，撼山營通常是和鎮山營一並行動，這兩支部隊合二為一，就是大周步卒如牆而進，所向無敵的時候！

    “那是什刀？”楚乾問。

    “是陌刀，宋朝中期的時候發明的，用來克製草原上的騎軍。”

    “這兩支部隊人數有點少吧？”楚乾看著兩邊校場，又看了眼旁邊的姬泰。

    “嗯，人數是有點少。”姬泰苦笑著，“一呢，體能合格的悍卒太少了，二來，他們用的兵器，造價太貴了。”

    楚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又看向另一邊，在虎賁軍校場的最處，上千人站成了兩列，隊列的最前沿，一名校官手拿著紅白兩支顏色令旗。當校官揮舞紅色令旗時，前邊隊列整齊劃一地蹲下，後麵隊列的將士一同站起，當校官揮舞白色令旗時，前邊的隊列站起，後麵的隊列又蹲了下去。僅僅隻是這兩個動作，那校官卻像是胳膊不知道疲憊一樣，一直揮舞著手的令旗。

    “那是在幹嘛？”楚乾問。

    “那是我虎賁軍的神機營，幾年前才建立的，前些日子才調到我虎賁軍。他們配的是神機弩，神機弩你知道吧，是我大周的開國相國長寧侯楚不虞發明的，他也是你們涼州楚氏的人。”姬泰說。

    楚乾點點頭，大周開國相國楚不虞的故事他當然知道，這個故事說起來還帶著幾分神秘的色彩。相傳在兩百多年前，大周的開國皇帝姬仇在亂世中落草為寇，是為流匪。被官軍追剿，逃亡楚地邙山時聽當地人說邙山上有異士，於是他三顧茅廬請出了一雙腿殘疾的老人。為了體現自己禮賢下士，姬仇更是親自背著老人下了山，待到楚姓老人坐進山腳的馬車後，便對姬仇說“從山腰到山腳，你背了我六百八十三步，我便保你姬氏江山六百八十三年。”而後，在老人的輔佐下，這個被官軍追的東躲西藏的流匪，一舉在亂世中爭得帝位。

    “神機弩可以連發，但裝填時間比較長，一旦被敵人纏身就是很麻煩的事情了。所以我想著把神機營分成兩列，前對發射，後對裝填，這樣在戰場上就可以一直遏製敵人的衝鋒速度。”姬泰笑著說。這個想法還是在經曆晶丘之戰後才冒出來的，當時神機營如果掌握了這種戰法，那哈達和他的兒子帖木兒那一夜無疑會一起戰死在晶丘高地的下邊。

    “這都沒什看的，我帶你去看看追風營吧，孟北五大騎兵之一，你那匹黑龍駒就是出自我們追風營的。聽說吳平章那個老小子最近在弄什騎射，剛好趁著這次機會去看看。”姬泰笑著，邁開步子帶著楚乾眾人朝著追風營的駐地走去。

    “我那馬到底是從哪弄來的？”楚乾追了上來。

    “是老帥從極東之地，跟姆爾莫人做生意得來的。”姬泰淡淡地說著。

    “姆爾莫人？”

    “你是涼州人，連姆爾莫人都不知道？他們生活在你們涼州天嘉關以東的沙漠，和草原上的夷人是同支。”

    “我真沒聽說過啊。”楚乾撓頭，尷尬地笑著。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走到了追風營的駐地。在追風營營地的門口，背著風向楚乾都能聞見來自

    追風營難聞的腥臊味。在虎賁軍，鎮山、撼山、神機三營是同一個營地，而追風營則是一營獨占一個大營，因為追風營不僅僅隻有人，他們還有戰馬，這些戰馬身上的味道腥臊難聞，隻有和它們朝夕相處的追風營將士們才能習慣它們身上的味道。

    姬泰對著門口的士卒揮了揮手：“去把你們統領叫來。”

    得了命令的士卒立馬回頭向大營內跑去，沒過一會兒，就領著一個男人出來了。

    “將軍，召我何事？”追風營的統領吳平章走到姬泰麵前，對著姬泰行了個軍禮。

    姬泰看著吳平章，微微地笑：“你不是說你在弄什騎射嗎？我來參觀參觀，帶了人來的，可別讓我丟臉！”

    吳平章的臉上破天荒的出現了一絲難為情的神色：“我這......我這才剛開始練呢，還沒見到什成效呢，要不過幾天再來？”

    “今天來了就今天看，我都跟人說好了。”姬泰不滿地皺起眉頭，率先走進營地，走到了一半他喚過吳平章，湊到他耳邊輕輕地說：“要不然你讓那些訓練的教頭上，隨便耍兩下子，可不能丟人啊。”

    吳平章聽了姬泰的話，也覺得合適。趁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他偷偷溜去了後方，等到追風營的騎士們騎著戰馬入場，眾人在校場邊的高台上坐下時，吳平章才又偷偷地回來了。

    經過姬泰的指點，吳平章的安排，這次參與演練的皆是追風營的騎射教頭。追風營的騎士都是選自孟北和草原邊境上長大的男人，這些男人熟知騎術，但卻做不到像夷人那樣熟練的掌握騎射，畢竟夷是生活在馬背上的民族，是天生的騎兵。當初在晶丘一役後，吳平章看過了夷人衝鋒時騎射的壯舉，就萌生了想讓追風營的將士掌握騎射的戰術，對此姬泰還專門批給了他五百張開元弓和五萬支羽箭。

    “開始吧。”姬泰坐了下來，淡淡地說著。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高台上的旗兵揮動了手中的令旗。下麵的那些騎士也驅動戰馬在校場上小跑起來，領頭的教頭率先舉起開元弓，扣箭的右手貼近麵頰，他冷冷地注視著理他兩百步外的草靶，終於在戰馬前撲的空當間，他射出了那支羽箭。

    “砰”的一聲，高台上的人連忙眯著眼睛去看，雖然隻是中了靶，但離著紅心的位置還是有些距離。盡管如此，姬泰身邊的吳平章還是鼓起了掌，兩隻大手拍在一起拍得通紅，他一邊鼓掌，一邊看著姬泰，臉上掛滿了得意的笑容。

    “不錯。”姬泰也笑著出聲稱讚道。畢竟漢人不是夷人那樣生活在馬背上的民族，短短幾天能做到這樣已經算是不錯了。

    就在這時，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在高台上響起。

    “奏則？奏也能嗦似次色？”

    姬泰愣住了，眾人也都愣住了，他們一齊回頭去看，越過楚乾看向了他身後的白延虎。盡管眾人一齊看著他，可俊美少年臉上依舊掛著不屑的神情。

    “他說什？”姬泰看著白延虎，疑惑地問著。

    楚乾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微微沉默了一會兒，“他說......他說，就這，這也能說是騎射？”

    姬泰的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色，虎賁軍是他的寶貝，綜合實力被人們譽為天下第一強軍的虎賁軍今天竟然被人當麵質疑，這讓姬泰臉上很掛不住。

    “給他拿張弓，牽匹馬！”姬泰大口地吸著空氣，對著高台上的吳平章吩咐道，轉頭他又看向了白延虎，“小子，你說我們不行，敢不敢上去亮幾手？”

    “哎呀，算了算了。”楚乾拉過白延虎，陪著笑，“小孩兒不懂事，不懂事......”

    “奏有繩不敢？”白延虎瞪著眼睛，掙脫了楚乾，從吳平章手拿過開元弓，下了高台。

    騎著棕馬的少年驅馬走到校場的邊緣，最後看了眼高台上的眾人後，他低下頭發出了一聲冷笑，等到他抬頭時，胯下的戰馬也驟然發力，帶著他猛地朝前竄去。漸漸地，戰馬的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就接近了第一個草靶，少年的手伸進箭囊，等他抽出手時，高台上眼尖的人卻發現他的手上足足夾著三根羽箭。似乎是不用瞄準一般，三支羽箭隻在眨眼間就被少年射了出去。“砰”的一聲，第一支羽箭正中紅心，緊接著，第二第三支羽箭也都射在了紅心上，三支箭頭在靶上鑿出了一個缺口。

    做完這一切的少年並沒有停下，他依舊縱著馬，像是要奔向第二個草靶，離著高台越來越遠，就在高台上的眾人站起身眺望著他的背影時，少年又猛地勒住戰馬，疾馳的戰馬被人勒住，高高地抬起兩隻前蹄，在原地轉了個圈。馬上的少年伸手探進箭囊，抽出了兩支羽箭，扭過身子正對高台上的眾人，把高台上的楚乾嚇得魂飛魄散。

    “不......”楚乾站起身，對著白延虎伸出了手，隻是不字還未說完

    ，“嗖，嗖”的兩聲從他耳邊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