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給秦老四吃了顆定心丸,便打算走人。
他道:“四叔,這天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走什呀!”
秦老四連忙攔著林放:“上回來了,飯都沒吃就走。這回可不能走了!眼瞅著到飯點兒了,說什,你也要吃頓飯才行!咱們莊戶人家,好東西沒有,一些個山村野味還是有的。林師傅,務必給我個麵子,吃了再走!”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林放也不好再拒絕。
隻是眼下秦各莊大隊缺糧的厲害,能吃飽飯的沒幾家人。
真要當個事兒的留下吃飯,他心也不落忍。
林放幹脆指定飯菜,一會兒飯菜端上來,他對付幾口也好找機會離開。
他便道:“四叔,我出來的急,買的早飯在路上吃的。這會子才吃完沒多久,我都還不餓。倒是吃的鹹,有點口渴。要不這的,四叔,你給我弄碗疙瘩湯,清口的,什也不放,我潤個喉嚨再走!”
麵疙瘩湯有許多做法,豐儉由人不說,也分了鹹口和甜口。
鹹口的自然是油鹽醬醋。
偶爾放個辣椒油,弄出個辣口分支的也不是沒有。
甜口的大都是放點白糖或者紅糖。
這年月,一般還是認為紅糖比白糖有營養的,也就是生病或是坐月子,能吃上一口紅糖。
平時能弄出來招待客人的,大都是白糖。
清口的也不是沒有,少之又少,一般也都是自家早上糊弄一頓。
論飽腹程度,甚至都還不如紅薯稀飯打上一碗麵水。
但是,用來清嗓子潤喉嚨,這清口的疙瘩湯,倒還是蠻適合的。
秦老四愣了一下,連忙點頭道:“得,你先屋坐著。我找個人去把你嬸子叫回來,讓她回來做飯。要說疙瘩湯,不是吹,十八鄉就數你嬸子做的最是可口!”
等安排好林放進屋坐下,秦老四順手提了個空瓶子跑出大門,就打算找個毛孩子去田把媳婦給找回來。
沒成想,出門就看劇堂兄弟老六家的一雙兒女,正站在溝沿上的棗樹下打鬧。
秦老四眼睛一亮,連忙招呼道:“京茹、京飛,你們倆過,來幫叔一個忙!”
秦京茹跟秦京飛兩個,原本還百無聊賴的躲在村部後麵的草垛邊上偷懶。
聽說林放來了,她一個激靈就蹦了起來,把自己收拾規整了,就往秦老四家跑。
要不是秦京飛追上來的快,他連秦京茹的影子都看不到。
小姑娘想見林放的心情很迫切,等到門邊了,她又犯了怯。
蛄蛹蛄蛹的,半天都還在秦老四家門外邊盤旋。
秦京飛追上來調笑了兩句,立馬就被秦京茹一路追殺到了棗樹下。
要不是秦老四正巧出來搭話,秦京飛都打算爬樹了。
他這個姐姐縱然有千般好,抵不過生氣的時候下手真打。
說起來,這鍋還得蓋在秦淮茹頭上。
秦京飛每每想起,都是一肚子的怨念。
“四叔!”
“四叔!”
秦京茹應的很快,麻溜的跑到了秦老四麵前:“有什事,您盡管吩咐!”
秦京飛人倒是跟了過來,隻是心思全都放在了嘲諷他姐身上。
這熊孩子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剛剛才被一通追殺,這會兒就又敢衝著秦京茹狂翻白眼。
秦京茹看的清清楚楚,心頭暗恨,把賬給記下了,權當不知道,反倒一臉甜笑的望著秦老四。
秦老四沒瞧出來眼前這對姐弟的暗戰,他笑著道:“也不用這正式……這的,京茹啊,這是三毛錢,你去供銷社一趟,幫我打上半斤散酒,瓶子你也拿好。”
他先把秦京茹給安排了,轉對秦京飛道:“京飛,你去田喊一下你四嬸,就跟她說,軋鋼廠的林師傅來了,讓她薅點野菜什的,回來做頓野菜雞蛋疙瘩湯。”
“咕……嗯!”
“咕……好!”
這都還沒怎著呢,也就是說了個菜名。
秦京茹、秦京飛這兩姐弟,不自覺的就咽起了口水。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這對姐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尤其秦京茹的身段正向著秦淮茹方向發展,需要的營養自然更多,也正是嘴饞的時候。
一聽疙瘩湯麵又是野菜又是雞蛋的,不冒口水才怪。
秦老四眼見這對姐弟光是應聲,腳下卻不挪半步,哪不知道他們是打的什主意。
盡管有些心疼,秦老四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假笑了兩聲道:“不讓你們白跑!一會兒你們嬸子回來,做好了疙瘩湯也有你們兩個的!一人給你們半……一碗,行不行?”
“四叔,我去幫你打酒!”
“四叔,我去喊四嬸!”
得了秦老四的承諾,秦京茹、秦京飛兩姐弟跑的飛快。
即便是秦京茹無比的渴望再見一次林放,可在饑餓麵前,她選野菜雞蛋疙瘩湯。
“兩個小混蛋,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啊!”
秦老四搖著頭笑罵了一聲,轉身進屋。
要不是覺得放著林放一個客人在家不禮貌,秦老四都打算自己跑腿算了。
兩碗疙瘩湯許出去,少說也得半個雞蛋。
林放說要喝碗清口的疙瘩湯,秦老四可不敢真就做清口的。
非但如此,他給林放倒了碗水,便翻箱倒櫃的找起東西。
既然要留人吃飯,那自然不能真就隻招待林放一碗疙瘩湯,哪怕這疙瘩湯是用了心的野菜雞蛋疙瘩湯,那也隻是一碗疙瘩湯。
秦老四把早兩年隊打到分下來的野豬肉給找了出來,野豬肉早就被做成了臘肉,別看上麵布滿了綠色黴菌,最餓的時候,兩口子都沒舍得吃,就是防著哪天家來個人,好歹能做道菜。
家那兩頭豬,秦老四到底沒舍得殺。
不過有了臨風的準話,養他是不太想養了,打算還是賣給隊上。
最好是能給些糧食,實在沒糧,給點山貨、幹菜也湊合,實在不行那就隻能拿錢了。
現如今,錢在農村真是不怎好使,還是吃食更得人心一些。
除了臘肉,秦老四還找出了一些幹木耳,一些幹蘑菇,還有些幹黃花菜。
這都是他在東邊的老林子踅摸到的,本來是想幹製了換錢用的,隻是隊雜活比較多,他一直都沒能顧得上。
後來家斷了糧,秦老四就更沒心思拿去賣了。
再少那也是能填肚子的,水發出來也不老少,煮麵疙瘩的時候放進去,更能糊弄肚子。
沒一會兒功夫,秦京茹抱著酒瓶闖進院。
“四叔,我把酒打回來了!”
秦京茹抱著酒瓶站在門口,眼神不住的偷偷往林放身上瞟,臉上的羞澀和喜意交織,卻沒好意思跟林放打招呼。
“京茹回來了?”
秦老四把找出來的東西都給歸置好,從廚房出來,笑著接過酒瓶:“先進屋坐吧……對了,這是軋鋼廠的林師傅,你淮茹姐一個院的鄰居,很好的一個人,幫來我們家不少忙!”
“林大哥,原來是你呀!”
秦京茹可算是找到了機會正大光明的盯著林放,她大大方方的走過去:“你還記得我嗎?我和我弟在桑葚樹下見過你!”
“你是……秦京茹?”
林放站起身來,假意思考了幾秒,做出恍然的模樣,笑道:“我記得你!當時我還被你弟弟誤會成了偷桑葚的賊。我們不是還約定好了,以後你進城找你姐玩的時候,我請你吃飯嗎?我怎都沒見過你進城?”
“我爹不讓!”
提起這個,秦京茹就一肚子的委屈,她道:“我爹還想給我找婆家!我才不要嫁在農村呢!我要像我姐一樣,嫁到城去!”
秦京茹到底是個姑娘家,哪怕再怎缺心眼,說到要嫁人,臉上還是忍不住紅了紅,有意無意的又瞥了林放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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