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日晚。

    隨著阿諾德一下午的不懈纏鬥，天空炮艦被擊落了三艘、被“黑域”封鎖了一艘。

    剩餘兩艘拖著疲憊的殘軀慢吞吞朝基地撤退。

    製空權已被獨立武裝一方完全掌握。

    阿曼德指揮部隨即陷入巨大的混亂中。

    帳篷外滿是焦急的喊。

    騾馬在嘶鳴，昏暗的照明燈閃爍不定，從前線潰敗回來的殘兵將失敗的陰雲傳播到了整個後方。

    “聖團長，快撤退吧！”副官和參謀們急切地催促。

    “我們已經失去了西線，如果現在不趕緊收攏兵力退守黑森林隘口，敵人一旦乘勝追擊將我們全殲，大本營對他們來說將是一馬平川！”

    阿曼德呆滯地坐在椅子上，臉上掛滿了汗珠，嘴唇哆嗦著半句話也說不出。

    這次失敗是戰略性的，意味著聯合軍團再也無力發起任何進攻，同時也意味著包圍圈的數萬精銳徹底玩完兒。

    軍團的野望，百年的隱忍奮發，就在炮艦墜毀冒出的濃濃黑煙中一並隕落。

    就這結束了？天生低的賤亞人類竟將反騎在自己頭上？

    阿曼德突兀站起，在旁人驚異的神情中不甘咆哮：

    “還沒輸！我要請求大團長調來雨果和我協同作戰！”

    通訊兵這時默默出現，遞上聯絡球小聲說：“聖團長，大團長找您。”

    阿曼德趕緊搶過聯絡球：“老師，我們還沒輸呢！戰鬥巨龍休息好了嗎？現在緊急調動雨果的部隊上來還能打。”

    聯絡球對麵的聲音疲憊又無力：“好了阿曼德，到此為止吧，收攏殘兵退到黑森林，我們不已經輸了賭局，不能把命也搭上。”

    阿曼德徹底喪失了動力，無助地揮了揮手讓手下去處理退軍事務，自己則佝僂著身軀躺在離地幾厘米的行軍床上沉沉入睡，再也沒有任何反應。

    ......

    雅克莫萊此時站在軍團機要大樓的會議桌前，雨果和尤德斯掛著沉痛的表情坐在他背後。

    屋子隻有他們三人，尤德斯脫下軍官簷帽自我譴責道：

    “老師，都是我的錯，如果我能突破庫爾森林出現在敵人後方，阿曼德的壓力會小很多。”

    雨果黑發茶瞳，普通麵容，四十歲光景。

    他規勸道：“老師，為何一直不讓我率軍加入戰爭？如果是防禦西邊的赤龍，我們從萊頓那得到的情報已經說明赤龍沒有在沿岸駐軍。”

    “而且停泊在埃爾王國各大港口的船隻均為商船、漁船、客船，不具備大規模運兵屬性，基本可以杜絕埃爾主力參加戰爭的可能，我的防禦毫無意義啊。”

    雅克莫萊頭也不回：“雨果、尤德斯，你們都是接觸了先進思想的傑出將領，軍團也是因為有像你們一樣的十幾萬人才才會締造今天的高度。”

    “所以你們才是軍團的根基，我們作為一個政權要做的是生存，而非為了臉麵或所謂榮耀把所有東西都押上。”

    尤德斯紫眸一縮：“您要議和？”

    雅克莫萊頹然低下頭顱：“沒有辦法，盡管我們還具有一定的軍事實力，但如果繼續打下去把這最後的一點力量都拚光，那就徹底沒有話語權了，到時候會像肉豬一樣被他人隨意宰割。”

    “趁現在還有實力，以此為籌碼和獨立武裝談判議和，劃邊境分治是針對目前情況最好的結局。”

    雨果思索了一會兒：“老師，不是還有秘法師嗎？用狂獸秘法難道不能摧毀敵軍？”

    雅克莫萊搖了搖頭：“那東西終究是不穩定力量，如果能保持現有規則繼續存活，就沒到用它的地步。”

    尤德斯和雨果對望一眼：“好吧老師，我們需要做什？”

    雅克莫萊看了看地圖：“雨果北上扼守住六盤山的欽察河口，防止敵人重歸毒瘴山穀後從這條小路南下。”

    “尤德斯從窩闊鎮撤到術赤鎮一帶，防止敵人的極地軍團從東北方向進攻。”

    加上阿曼德的殘部防禦正麵的黑森林，三個聖團將大本營環環包圍，阻止敵人從西、北、東的進攻。

    “是。”兩人領命後悄無聲息離開會議室，留雅克莫萊獨自一人待在黑暗中。

    “怎會這樣？”

    他無力地癱坐在桌首。

    雖然看上去布置的有模有樣，軍團似乎仍然可以苟延殘喘。

    但作為掌權者，他知道軍團已經落入萬丈深淵。

    紛亂之地的經濟結構是農產勉強自給自足，其餘全部進口。

    肉類來自察拉汗國；衣服、鍋碗瓢盆幾乎全部來自納特或萊頓。

    武器、能源、建築材料也無法自產。

    本地的確有工匠或木匠以及裁縫，但這些小作坊的產品和外國大機器流水生產的產品根本不能比。

    外國的產品量大質量又好，算上運費和層層盤剝也比小作坊的便宜。

    紛亂之地又沒有一個主權政府保護本地產業，百年下來一切個人經營的工坊全部被外國資本衝垮。

    這就導致軍團極度依賴外匯，尤其是納特的帝國金鷹。

    外匯就得用突出的東西去換，紛亂之地突出的東西是什？

    當然是獨此一家的血汗奴隸和遍地礦山。

    早年剛到此地的赤龍眷族經過實地考察後就已經得出結論：聯合軍團、自由城鎮以及本地所有這樣那樣的勢力、村莊、傭兵團的一切經濟發展，都是建立在對兩千多萬亞人類無休止的盤剝壓榨上成立的。

    現在獨立武裝就是由那兩千多萬亞人組成，最大的口號就是亞人類團結獨立，解放所有血汗奴隸，紛亂之地經濟結構直接塌方。

    難道靠大本營附近的農田梯田種糧食去換外匯嗎？你的糧食能有“人類糧倉”莫雷平原多？

    軍團沒有工業鏈，隻有零星幾座生產衣物和維修損壞武器的工廠。

    而拉斐爾建立的埃爾重工包含了不同種類的工廠一萬兩千餘座，從擎山內部綿延到當初的奧克蘭城。

    從最基礎的礦物、木材開采，到鈾金、魔力等能源轉換廠，再到汙染極重的金屬冶煉、魔化原料。

    從二次加工的鋼鐵合金、機械製造、有色冶金，再到醫療藥劑、魔法藥水、魔力肥料。

    最後這些一起組成了上遊的軍工產品：裝甲、炮彈、鋼鐵身管等。

    還有民生產品：合成鹽、糖、取暖、燒熱水、城鄉魔力供應係統等。

    赤龍血裔堅決無情地推動著這些國策計劃前進，換來的就是埃爾王國強大的對外底氣，以及讓一群流浪愚昧千年的亞人類在幾年內翻身做主人。

    而雅克莫萊沒有拉斐爾那樣超絕的權力和掌控力。

    也沒有不顧人性的進步魄力————重工業項目開啟初期會死很多無辜人。

    他就隻能麵對這絕望的未來。

    “算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雅克莫萊無法想象未來的軍團，這次光向外國貸的戰爭款都是天文數字。

    就算戰勝了也一時半會兒還不清，戰敗了就更不用提。

    “先想著把命保住吧。”他整理精神將視線投向地圖。

    “我們和埃爾王國、獨立武裝幾乎沒有聯係，我也不認為赤龍會和我平等對話。”

    他琢磨，現在雙方實力嚴重不對等，不得不考慮借助外國的力量促使赤龍媾和。

    “納特帝國......”

    想來想去，隻有納特有這實力，察拉汗長期沒有存在感，萊頓則是情況複雜，不宜介入。

    隻有帝國是全大陸的標杆燈塔，也和赤龍的關係很近。

    想到這兒，他猶豫片刻，叫來負責對外聯絡的副官。

    ......

    帝都。

    禁苑外匆匆來了幾輛馬車和動力車，帝國政要都受到皇帝召喚進入議會廳。

    “軍團要敗亡了，希望我們出麵牽頭他和赤龍的和約，怎看？”歐賽羅特環視自己的心腹和智囊團。

    科內特率先摸出紛亂之地的軍事觀察員報告：“五小時前西線最後一戰已經結束，阿曼德聖團精銳徹底陷落，現在他們已經在朝黑森林敗走，東麵的尤德斯也在收縮兵力，雅克莫萊所言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