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信息不對等,戰爭中的雙方經常容易誤判對方的決心和行動,但也有人能夠通過有限的情報分析出準確的信息。
夏國主李乾順便從大同帝國準備了近一年時間才發起大戰,並由濁輪寨和黑山威福軍司先展開攻擊等異常,判斷正乾皇帝有一戰滅亡夏國的企圖。
其人乃盡發國內十五至七十歲男丁為兵,決意與大同帝國魚死網破。
可惜,同軍與夏國的老對手宋軍完全不一樣。
不僅戰力強悍攻堅能力極強,且戰術非常穩健,根本不懼夏軍的人海戰術。
而同軍將軍事仗和政治仗一起打的獨特做法,更是讓與宋軍打了上百年襲擾破壞戰的夏軍官兵極不適應。
在戰場上,同軍將士不論是與夏軍進行遠程武器對射,還是展開貼身肉搏,士氣變化很小,仿若一群狠辣無情的殺神。
可在戰鬥結束之後,軍紀嚴明的同軍官兵卻能對夏國婦孺老弱秋毫無犯,還能對放下武器投降的夏軍傷員悉心救護。
與建國後就不斷接受漢化的遼國不同,漢化程度原本並不低的夏國建國後曾一度番化,國窮而民野。
但再如何化漢為番,也改變不了夏人仍是人的本質。
是人就會有畏死求生的本能,就會在同軍強大的軍事和政治攻勢雙重作用下,做出明智的選擇。
因而,大同帝國對夏國新占領區的消化速度比起遼地和宋地相對要慢一些,但也沒有太大的困難,總體來說還算順利。
而且,這種消化是編戶齊民重建基層社會組織的真正“消化”,並不是宋夏兩國對邊境番、漢部落和村寨的羈縻。
當然,這其中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乃是兩國國力和戰力都相差巨大,讓冷靜下來的夏人明白繼續對抗下去隻有死路一條。
夏國實行普遍兵役製,百姓一家為一“帳”,男子年滿十五歲成丁(遠早於宋、夏兩國),二丁取正軍一人。
由此,其國國力最盛時,曾號稱“甲兵五十萬”。
但要看一個政權的軍事實力,不能隻看其能夠動員的兵力多寡。
若是這樣,人口數十倍於夏國的趙宋早就該一統天下了。
夏國境內沙漠高山占去大半,剩餘的土地本就很少,其中還隻有少部分能用於農耕,大部分隻能采用於效率相對低下的畜牧。
土地不適宜農業生產,出產太少,養活的人口就有限。
離開了土地出產和人口基數,兵士、甲械、戰馬等戰略資源隻能是無根之木。
不考慮國家持續發展的“十丁取九”極限征召,鼎盛時期的夏國遭遇危機時確實可以征發“五十萬”大軍。
但這五十萬中真正的“甲兵”隻占其中的小部分,其餘大部分都是甲械不全,訓練程度低下,基本不能用於攻堅作戰的輔兵。
由於大宋王朝近幾十年來對夏國多次征伐持續放血,後者的國力已經大為縮水。
夏國如今的人口滿打滿算也就兩百來萬,再怎極限征召,又能征多少兵?
所以,大同帝國戰部在指定伐夏戰略時,就沒有考慮趁其不備、直搗興慶府之類的“奇策”,就是堂堂正正的國力碾壓。
此戰,同軍先是以重兵屯駐陝西路威脅夏國正麵,使其主力不敢輕動。
再以偏師自北至南多點突破,以牽製大量夏國輔兵和少量精銳;
最後,主力才由陝西路展開進攻。
為了打好這一仗,大同帝國前後準備了近一年時間,僅正麵戰場,就調動連第二、第三和第四共三個軍和羈縻遊牧武裝超過十萬人,正可謂牛刀殺雞。
同軍在大戰略上雖然分出主力和偏師,但在具體戰場上,並不存在絕對的偏師。
任何一部,都能硬撼至少數量兩倍於己的夏軍精銳。
麵對大同帝國的國力碾壓,夏國主持防守的晉王李察哥手握著最重要的五萬可機動精銳兵馬,也隻能步步後退,不敢與同軍硬碰。
對蓄謀以久的大同帝國來說,此戰的難點不在於怎樣滅掉夏國,而是滅夏之後如何穩定控製其領土。
夏國雖窮,卻是東盡黃河,西界玉門,南接蕭關,北控大漠,地方萬餘的“大國”,其國土麵積比趙宋王朝鼎盛時期的疆域四分之一還要略多。
其中僅有大約五分之一的國土與大同帝國交界,其他大部分與新宋政權、吐蕃諸部、黃頭回紇、黑汗、西州回鶻、殘遼等勢力接壤。
很明顯,即便以大同如今的國力之強盛,想要穩定控製麵積如此大且周邊形勢複雜的國土,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幸好,大同還有潛在的盟友——新宋政權。
如同當初夏國主李乾順明知道聯宋抗同才是最佳戰略,卻隻能選擇在大宋滅亡之際出兵爭奪殘宋領土以擴充實力一樣。
形勢窘迫的新宋政權,尤其是直麵同軍壓力的秦鳳三路宋軍也麵臨同樣的困境。
而與夏國麵臨的窘境有所不同的是,作為正乾皇帝欽點的“華夏法統之爭”的對手,新宋政權有資格教訓破壞“華夏法統之爭”的夏國。
而且,正乾皇帝還在《伐夏檄文》公開邀請包含宋人在內的天下豪傑出兵滅夏。
新宋即便攻打夏國,也不用擔心大同會借機報複。
當然,唇亡齒寒的道理人人都懂。
在夏國還能勉強支撐時,宋人肯定不會利令智昏到助同滅夏。
可眼看夏國就要亡國,再不行動就真沒機會了,誰還能忍得住?
新宋知秦州事李彥仙有這樣的想法,川陝宣撫處置使張浚受李彥仙影響也同意這做,而直麵夏人的涇原路經略使曲端更是早就有了具體行動。
曲端三十餘歲就能當上涇原路經略使,除了生逢亂世本身能力又非常出眾確實能打外,很重要一個原因是其人乃涇原路地頭蛇。
不管是誰,要想在亂世之中有所作為,首先必須清楚自己的力量來自哪。
曲端的力量主要來自其人是涇原路地頭蛇的身份,注定了趁夏國國滅之際奪回本屬於涇原路的懷德軍和西安州,是其人根本不用糾結的必然選擇。
而且,收回這兩地的戰鬥也隻能由涇原路本地兵馬來完成——夏國一年前侵占懷德軍和西安州時,陝西六路一篇混亂,也是涇原路兵馬獨抗夏軍。
曲端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出兵的時機。
僅靠涇原路一路兵馬攻夏,隻能撿漏,絕對不能有大的消耗。
早了不行,夏人還沒有被同軍打崩,反抗會很激烈,搞不好就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