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廠現在僅固定費用，每年5480萬，幹不幹一天16萬，如果考慮職工福利和企業維持費等因素，固定費用則達到8000萬，假如將其他所有亂七八糟的費用都算進來，保本收入則需要超過1.2億元，這就意味著，全廠每年銷售額必須要達到1.6億才行，可現在實際上，隻達到了生存線的46%，是市電辦係統的35%，全國電子器件行業的40%……”

    雖然有些奇怪，段勇平為什會問這些，王東生還是一五一十的將燕京東方電子廠的基本情況都說了。

    不過，說完這話，他自己都有種莫名的苦澀感。

    在剛剛接手燕京東方電子廠廠長的時候，他也曾經雄心勃勃，想要為全廠職工謀劃一條靠譜、璀璨的出路，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

    甚至在接任的第二個月，他就在職工代表大會上提出他的振新發展規劃——即用五年的時間，使集團的年銷售總額達到5億元以上，年利稅總額達到五千萬以上，員工人均年收入達到五千元以上。

    廠麵將這個計劃稱之為“四個五工程”。

    但現在實際上呢？

    整個燕京東方電子廠全年的營收連六千萬不到，連當初那個雄心壯誌目標的七分之一都不到。

    “這樣說吧，我一年的年薪正好夠廠一個月的保本收入。”

    雖然已經猜到燕京東方電子廠的情況會比較慘，但段勇平著實沒想到居然會慘到這個地步。

    如果說燕京市電子辦考核kpi的話，燕京東方電子廠恐怕真要是全係統中第一個被裁掉的企業了。

    當然了，他也知道並不完全就是王東生一個人的錯，現在燕京東方電子廠正好在一個尷尬期。

    那些在五十年代，燕京東方電子廠第一批建廠的老人，現在正是大規模退休的時候。

    所以，燕京東方電子廠說起來是全廠職工一萬一千人，但實際上在職的隻有四千人，退休的高達七千人，在職和退休的比例，幾乎達到了1:2。

    就這樣的比例，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恐怕很難將燕京東方電子廠給拯救下來，甚至王東生能讓燕京東方電子廠到現在還沒有倒閉，已然算是了不得了。

    不過，想到這，他突然腦中一道念頭閃過，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旁邊跟聽故事似的方辰。

    他剛才說了，神仙來了也救不了燕京東方電子廠，但方辰行啊！

    隻要方辰願意出手，別說一個燕京東方電子廠了，就算是再來一百個又如何？

    方辰每年在半導體上的投資，都已經足夠養活兩百個燕京東方電子廠了。

    甚至一瞬間，他突然變得患得患失了起來，燕京東方電子廠作為他的第一份工作，而且這麵有很多人都是他的朋友，同事，這一點從剛才有多少人跟他打招呼就能看得出來。

    現在看他們居然過得這慘，他內心深處是有種忍不住想要幫他們一把的衝動。

    當然了，這也跟燕京東方電子廠職工們能夠自強不息，在廠已經變得這般模樣，還能保持這一個廠容廠貌，以及良好的個人精神麵貌有關。

    這些年，他已經深刻的明白一個道理，自助者才能天助之，自己不努力的話，老天是不會幫忙的。

    但現在，他著實有點忍不住去懷疑，方辰之所以會選燕京東方電子廠，是因為他的緣故，甚至連方辰說什王東生的經營理念跟自己的想法相符，也隻是忽悠他的幌子。

    畢竟在全天下的企業多了，方辰為什要選擇燕京東方電子廠這一個幾乎已經資不抵債，而且包袱很重的企業。

    總不能說，方辰看上了那批五十年代的設備吧？

    但說真的，他雖然希望幫助燕京東方電子廠，幫助自己這些老朋友，老同事，可他絕然不希望擎天的利益因為他而受損。

    他甚至願意把自己一年的年薪拿出來給燕京東方電子廠，也不願方辰去看在他的麵子，做一些有損於擎天的事情。

    畢竟在他心目中，擎天才是最重要的那個，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孩子。

    “老……老……老段……”

    就在段勇平自己浮想聯翩的時候，已經被徹底震驚到，甚至有種五雷轟頂，萬物寂滅的王東生終於回過神。

    可任憑他如何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嘴、口腔、喉嚨，都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實在是段勇平這年薪能頂的上燕京東方電子廠，一個月保本收入的事情嚇到他的。

    一千萬！

    燕京東方電子廠一個月的保本收入是一千萬啊！

    這一千萬不但能給全場一萬一千名職工發工資，報銷醫療費用，還能支付材料費、設備損耗費、還包括一些亂七八糟的行政和不必要的支出。

    甚至可以說，他這五年一直所努力的，就是讓燕京東方電子廠能掙夠這每個月一千萬的保本收入。

    但現在卻有人告訴他，這一千萬隻是他一年的工資。

    真是太嚇人了！

    他這輩子都沒敢想國內有誰的收入能這高過。

    而且說真的，他第一反應是段勇平實在騙他，吹牛。

    可是以他對段勇平的了解，還有從現在段勇平的表情來看，段勇平顯然並不是在撒謊。

    而且段勇平也沒什在他吹這樣的牛的必要。

    段勇平就算是再有錢，那也跟他，跟燕京東方電子廠沒關係。

    “老段，你告訴我，你現在一年真的有一千萬的工資？”

    又足足緩了半分鍾，王東生這才鄭重其事的又問道。

    “我還真有一千萬，要不要我讓公司財務，把我工資條，以及匯款憑證，又或者我幹脆讓你去銀行看看我銀行卡有多少錢。”

    段勇平看著王東生哭笑不得的說道。

    不過，看著王東生驚愕震驚的表情，他心中有種莫名的暗爽是什鬼？

    他跟方辰學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