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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巴加麥秸杆,曬幹就成了土坯。

    這樣壘成的屋子，潮濕陰暗，一天到晚隻有大晴天的中午看到點陽光。

    屋子有個蓬頭垢麵的女人。

    一根長長的生鐵鏈,一頭在她脖子，另一頭掛著把鐵鎖。

    女人看不清具體年齡，但應該很年輕，她大概懷孕了,肚子微微鼓起。此刻,正使勁捶打肚子。

    不是按摩的那種捶打，是拳拳到肉的真打，沉悶的撞擊聲聽的人頭皮發麻。

    女人緊咬牙關，大顆汗珠順著臉龐滾滾滑落。

    木柵窗戶忽然躥上個什東西,隔著髒乎乎的的窗紙,看起來像隻大老鼠，不過尾巴又粗又大。

    “吱吱！”

    女人聞聲回頭，看了看窗外，目光變得決絕,她拿起看不出啥顏色的被角塞到嘴咬住,兩手瘋狂連續重擊小腹。

    血,一股鮮紅帶著腥味的血緩緩沿著褲管流下,流到坑坑窪窪的地麵,衝出天血淋淋的蜿蜒痕跡。

    女子渾身都濕透了,她表清麻木看著地麵的血，說不清喜還是悲,慘烈笑了笑。

    與此同時,屋門被推開,走進個四十多歲的禿頂男子,見到地上的血，他愣了下，上前一步拎起女子，像對待牲口般毫不客氣扯掉女子褲子打量幾眼後，抬手狠狠一巴掌。

    “賤人，你是不是想死？”

    女子被打的重重栽在地上，半天沒動一動，隻有腿間的汙血還在不停流。

    “顧小梧，踏馬的也是你的孩子，老子打死你。”禿頭男子並沒有因此而心軟放過，把人拎起來拳打腳踢。

    任他怎打，女子毫不反抗，當然也可能沒有力氣反抗或者習慣了，宛如一塊沒有生機的麻袋任憑回來回去。

    暴力持續了十多分鍾男子才收手，臨走時還不解恨，氣喘籲籲最後重重踹了一腳。

    等到門剛關上，一隻黃鼠狼立刻從窗戶爬了進來。

    它看起來比一般同類要大，渾身金黃色毛發精光油亮，臉頰兩團橢圓形黑毛，小耳朵軟趴趴，可愛的像隻小熊貓。

    黃鼠狼圓溜溜的眼睛此刻滿滿的淚水，撲過來蹭蹭顧小梧的臉，發出像人樣的嗚咽聲：“嗚嗚，嗚嗚，咦疼不疼。”

    顧小梧艱難搖搖頭：“沒事。”

    黃鼠狼眼角兩邊的毛都哭濕了，毛絨絨的小爪爪鬆開，露出排鋒利的指甲：“殺，黃黃殺。”

    它似乎會說話，但像個剛牙牙學語的孩子說不清。

    “黃黃，不可以，他們會打死你的。”顧小梧擦去嘴角流出的血，幽幽道，“再等一段時間，等我準備好了，我親手殺了他。”

    她被賣這七年了。

    之所以還苟活著，因為她有太多恨，那個女人，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出去親手報仇。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天，王秋雲忽然要帶她去趕集。

    母親去世的時候她還不懂什叫死亡，也不懂母親這兩個詞語，父親說，換了個人疼她，要乖要聽話，像對待親娘一樣。

    她是個乖孩子，父親怎說她就怎做。

    王秋雲對她還行，雖然能感覺到不像親娘那樣好，但又說不出來。

    有一天她無意撞見，王秋雲往哥哥的碗滴東西。

    她好奇問，王秋雲說：放油呢，你哥哥身體不好，給他增加點營養。

    油可是金貴東西，她信了，因為聞起來的確香香的，而且新娘對小哥哥特別好，好吃好喝的都留給他。

    為此她還掉過眼淚，新娘舊娘都不喜歡女娃娃。

    再後來，小哥哥大病一場，腿瘸了，新娘就不怎喜歡他了。

    時光讓人長大，會看清萬物看清人心。

    再怎狡猾的狐狸，日久相處總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天。

    顧小梧不知道從哪天開始懂了，也可能是日積月累一點點看懂了。這個表麵和善，鄉親鄰居常誇的後娘其實有著另一幅模樣。

    她還想通了，往小哥哥碗滴著東西發出來的香味，絕對不是油，很像敵敵畏的香味。

    以及王秋雲當時驚慌的表情。

    小哥哥是他故意害的嗎？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很多年，越來越懷疑，卻不敢和任何人說，沒有證據沒人會信。

    她開始防範王秋雲，敢害小哥哥，說不定哪天也會害她，隻是萬萬沒想到，居然敢把自己給賣了。

    那天趕集，喝過一口飲料便暈過去，中間昏昏沉沉醒來，好像是在火車上，當當響。

    再次醒來好像是在驢車或者牛車上，睜眼能看到搖搖晃晃的藍天，這是到哪了？

    路好像很難走，她身體都快散架了，偏偏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喉嚨幹的冒火。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被活活疼醒，睜開眼，就見一個陌生醜陋的中年男子在她身上……

    那一年，她剛滿十八歲。

    隔壁堂屋，李寡婦見兒子臉色鐵青進來，連忙邁著小腳迎上去：“怎了？”

    “那個賤人，自己把孩子打掉了。”李玉東端起搪瓷缸一頓猛灌，咬牙切齒扔在桌子砸了個坑。

    李寡婦差點沒站穩：“又，又弄掉了，你這孩子，我不是說了嗎，什東西都不要留…哎，我的大孫子呀。”

    說完拿起麵杖就往外跑：“我要打死那個賤人。”

    “再打人就死了。”李玉東不耐煩把人拽住，“讓她流，過幾天老子再讓她懷上，繼續流繼續懷，我還就不信了。”

    村窮，大山深處啥也沒有，沒姑娘願意嫁進來，所以幾乎家家戶戶買媳婦。

    多年下來，就像養豬養雞一樣養出了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