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興周家大宅正堂,周延儒聽著外間不絕於耳的鞭炮聲把胡須都扯斷了幾根。
曾幾何時,他多希望此番征戰遼東大敗。
沒錯,他希望明軍大敗。
原因很簡單,如果大勝收複遼東,那意味著那位陛下簡直是千古一帝的英姿,完美無暇。
而他坐實了奸相的名頭。
如果遼東大敗,說明當年他評價的過於操切是對的,不能輕易攻伐遼東。
說白了那位陛下做事就是太急切了,為此不惜強行改製,不惜因此得罪天下士人。
應該給他一個挫敗,讓他知道狂妄也有個限度。
但是可惜,宜興縣今早鞭炮齊鳴,接著到處傳來遼東大捷的喊聲。
當時周延儒心一涼。
他立即派了自己的兒子去打探情形。
此時他坐在大堂就是一個念想,應該是虛張聲勢,似勝實敗吧,這樣的手段昔日朝中是總有的。
總之是為了維護陛下和朝廷的體麵,一場敗績說成是勝績,春秋筆法嘛。
外間腳步聲傳來,周延儒三子周承匆匆而入,臉色蒼白,周延儒心咯一下,
“父親大人,朝廷大軍遼東擊敗清軍,斬首過十萬是真的,隻有一樣,朝廷大軍自己也損失過半,清軍已經退避遼陽沈陽一線,放棄了遼西、遼南,遼中南部。”
周承低聲道。
周延儒的臉色也變得蒼白。
竟然是真的。
不應該啊,那些建奴殺才,昔日他當政的時候,多威風煞氣,殺的明軍無不退避,在京畿如入無人之境,現今明軍攻入遼東,這些殺才本土作戰,竟然不能擊敗明軍,都是一群廢物。
周承偷眼看看周延儒,
“父親大人,我家不應該繼續和陛下較勁,這位陛下如今被尊稱為聖君,那些粗鄙之人是十分擁戴的...”
周承磕絆著是說著。
他心頗有怨言,他這位資曆厚重、交遊廣闊的老爹偏偏和陛下水火不容,真是讓人頭疼。
周延儒歎口氣,他如何不知道呢。
現今別說旁的,就是揚州府和宜興縣的官吏都對周府敬而遠之。
誰都清楚,必有錦衣衛盯著周府,和周家走的近,是想入了陛下的法眼嗎。
按照這個趨勢,周家日後甭想科考等等,哪個主考官敢取周家子弟。
他雖然在位時候搜刮了些錢糧,卻無法帶給子弟前程,隻能做個富家翁罷了。
對於士家來說,沒有前程才是最痛苦的,長此以往,周家就不是什詩書傳家,而是商賈人家了。
“來人,筆墨伺候,我要給陛下上書道賀,”
周延儒明白他必須先低頭了,哪怕陛下還是不肯原諒,也要作出姿態,向天下人表明心跡。
...
興化縣吳家宅院內外喜氣洋洋,不斷有人來拜會這位昔日大明次輔。
吳家和興化縣都是鞭炮聲聲,慶賀朝廷遼東大捷。
王晉坐在下首陪著笑臉,
‘遼東大捷,舉國歡慶,當今陛下果然是當世聖君,吳相果然真知灼見,我等不如。’
“正是如此,我等井底之蛙,見識粗鄙,吳相眼略高絕。”
丁宣懋附和。
他們當日惡了吳甡,如今怕吳甡傳揚當日之事,因此盡皆低姿態上門表示悔悟。
吳甡笑道,
“我皇英武過人,勤於執政精於兵事,善於布局,還有孫相襄助,自當大勝,”
隨即他搖頭慨歎,
“雖然某看好陛下大才,但從沒想過區區數年陛下就可以直驅遼東,取得大勝,某還是小看了陛下和孫相,到了今日,某自認不如孫相多矣。”
吳甡雖然上次對有些粗劣之人反擊,但也以為此戰可能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麵,最後可能明軍隻能占據沿海,而無法重新奪取遼東。
結果卻是大敗清軍,占據了遼東大半,出乎意料。
“正是,也隻有陛下這般聖君才有此無人可及的功業,”
王晉忙道。
吳甡歎口氣看看這廝,相當的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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