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內水汽氤氳,隱隱傳來撥弄水花的聲音,周染寧站在屏風外,手中團著一身襖裙,柔聲問道:“洗好了嗎?”
阿虎立馬爬出浴桶,挺著平坦的胸脯,“洗好了。”
周染寧走進來,見她站在浴桶外,蹙眉道:“不嫌冷?”
說著,將手中衣衫裹在她身上,“都及笄了,別像個假小子似的。”
阿虎鼻頭酸,傾身抱住周染寧,將濕氣一並傳了過去,“小姐,快告訴奴婢,你出嫁的一年,都發生了哪些事?”
周染寧沒在意被打濕的衣衫,抬手扣在阿虎的後腦勺上,將這一年的經曆細細講來,唯獨沒有提及齊蘊和徐福來的身份。
半餉,阿虎忿忿道:“若有機會,奴婢要親手宰了陸緒!”
提起陸緒,周染寧除了恨,心中再無波瀾。
用膳後,周染寧向店小二要了一套男衫,遞給阿虎,“你先扮作男子,隨我一同北上,切記,不可向外人透露你的女兒身。”
“為何?”阿虎雖然外表像假小子,卻從未遮掩過性別。
周染寧不自然地湊近阿虎,附耳說了幾句。
阿虎不認同,替齊蘊講道:“齊公子雖然失智,但氣度卓絕,出身定然不凡,他既對小姐有意,小姐大可試著接觸。”
在阿虎看來,隻要是個靠得住的男子,就比陸緒強,她希望周染寧能走出來,重獲幸福。
周染寧搖搖頭,“我和他不是一類人,不合適。”
阿虎默了默,“奴婢希望小姐能夠幸福。”
“別自稱奴婢了。”周染寧露出一抹柔色,真心實意道:“以後叫我姐姐吧。”
“奴婢......”
周染寧怪嗔,“嗯?”
阿虎撓撓頭,猶豫半天,含羞道:“姐姐。”
*
阿虎雖是孤兒,但自幼鑽研醫術,長大一點,成為軍中侍醫,隨鎮遠軍走南闖北,說起來周染寧的醫術還是阿虎調.教的。
聽周染寧敘述完齊蘊的情況,阿虎想要為齊蘊望、聞、切、問一番。
隔壁客房內,肖柯將醫書放回包袱,拿出一副九針,扭頭看向齊蘊,“準備好了?”
齊蘊心裝著事,表情淡淡然,“嗯。”
徐福來知道齊蘊在等周染寧過來陪他,搖了搖頭,這時,周染寧剛好挽著阿虎走進來,帶著阿虎來到齊蘊身邊。
齊蘊盯著她們交握在一起的手,攥緊了膝頭衣裾,手背青筋直冒。
肖柯瞥了阿虎一眼,眼生道:“這小不點兒是誰啊?”
周染寧:“一位故人。”
因阿虎穿著立領上襖,肖柯沒察覺她的性別,以為是個小男孩,於是指揮道:“過來幫我搭把手。”
徐福來對阿虎並不信任,攔住她,笑道:“還是我來打下手吧。”
肖柯:“您老眼都花了,別瞎摻和。”
“......“徐福來繃緊臉,“那讓寧兒來。”
肖柯扭回頭,漫不經心道:“我的病人需要靜心,她在這,反而搗亂。”
意思很明白,攆人呢。
周染寧愣了下,旋即轉身離開,衣袂下的素手泛起薄汗。
齊蘊凝著她的背影,狹眸黯淡,扯扯嘴角,“開始吧。”
肖柯提醒:“我現在以鍉針和毫針試探你頭部的穴位,疼了就吱聲,別忍著,我需要通過你的反應,確定你哪根筋兒搭錯了。”
齊蘊:“......”
徐福來擔憂道:“會不會有風險?”
“做什沒風險?”肖柯攤手,“我治人,也治死過人,您要不相信我,大可換個大夫來試試。”
徐福來:“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您就出去吧,別在這搗亂。”
肖柯口氣一向惡劣,徐福來沒在意,他身邊的阿虎倒是嗤了一聲。
肖柯轉眸,對上阿虎高挑的眼睛,“有事?”
阿虎:“聽您的口氣,想必是集大成的醫學泰鬥,小爺鬥膽請問,您姓甚名誰啊?”
小豆丁個子不高,口氣竟跟他一樣惡劣,肖柯哼道:“爺報了名諱,你就能知道?孤陋寡聞四個字會寫嗎?”
阿虎掐腰,“說不定知道呢。”
“爺名聲鵲起時,你還在炕頭玩腳丫呢。”
阿虎掏掏耳朵,“洗耳恭聽。”
“你聽好了。”肖柯彎腰湊近她耳畔。
阿虎也靠了過去,等著他的下文。
肖柯勾唇:“我是你大爺。”
說完直起腰,笑得肩膀聳動。
阿虎磨牙,想拔光他的胡子,最終還是忍住了,撇向攤在炕幾上的九針,五指一縮,夾住四根,在肖柯詫異的目光下,轉動手腕,炙烤針尖,動作嫻熟,“大爺,就別嘮嘮叨叨了,開始吧!”
肖柯眯眸,從她指縫拔出鍉針,捏在指尖,定眸看著齊蘊,破天荒地安慰了句:“不必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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