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之中,陸明願深吸一口氣,感受著口腔內鐵鏽般的血腥味,點燃五張六腑的灼燒般的刺痛。
她用力從門把手中抽出錘頭,卻並未推門躲進劇場之中,而是趔趄著向左側跑去。
並非慌不擇路,而是冷靜地猜測到了方紅的行動——如果她是方紅,絕對會在從演出廳後門出來的時候將後門徹底堵死,她現在如果跑進去不過是將自找死路。
她猜測,這本也是方紅故意發出腳步聲的原因,就是為了引誘她逃入演出廳之中。
黑暗中,陸明願身後方紅的腳步聲忽然消失了,她也隨之放緩了步伐。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兩人同樣丟失視野,跑得快的反而才會暴露位置。
不過她也不準備在這與方紅捉迷藏,她似乎已經找到了“破局”的關鍵。
就在她剛才手中握住錘頭的一瞬間,握柄上血液的黏稠觸感讓她打了一個寒顫,同時將一個念頭塞進她腦海中——
這個道具是從哪來的?
那位主持人“苛烈”明明說過,即興舞台是沒有道具的,而在她零碎的前幾次輪回記憶之中,也並未出現過“錘頭”這種道具。
隨著這個念頭的出現,無數的疑惑也隨之迸發,而其中最為強烈的質疑是兩個字——
《劇本》!
如果說“沒有道具”隻是苛烈口頭上說說,那“即興舞台沒有劇本”就是白紙黑字上寫明白了的規則。
那,那本寫著“劇本”兩個字的白色小冊子又是什?
“說起來,那本《劇本》上的完整內容是什?”
一個怪異的疑問忽然出現在她心中,令她悚然一驚。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忽然反應過來,她的腦海中竟然全然沒有那《劇本》上文字的印象。
可她明明記得麵的內容啊。
這詭異的矛盾如一道閃電劃過她的腦海中的迷霧,令她為之一振。
毫無疑問,那本人手一本、寫著《劇本》二字的白色小冊子,是破局的關鍵!
但是此刻那些冊子正留在演出廳內。這也就意味著,她必須要再次回到那演出廳內之中。
站定,陸明願的視線掃過前後。
昏沉之中,似乎什東西也沒有,但她幾乎可以感覺到那令她毛骨悚然的眼神,在身後撫過她的全身。
無法後退,隻能向前。
她不再猶豫,繼續向前走去。
她要繞一個圈,溜進演出廳拿到《劇本》。
黑暗中她踉蹌獨行,沒多久迎麵碰到了牆麵,證明她已經走到了回字形走廊的一個拐角。
她繼續摸著左手邊的牆體在黑暗中前行,走過了一段距離後,便觸碰到了另一堵牆麵。
“這是第二個拐角。”她在心中告訴自己。
她伸手抹去嘴角溢出來的鮮血,繼續向前走,一段時間後就觸碰到了門把手——那是演出廳的後門。
她嚐試性推了推,發現果然打不開,不知道怎被方紅給卡死了。雖然用力或許可以推開,但那無疑會暴露自己的位置,實在是太危險了。在這誰也看不見誰的走廊中與方紅對峙才更加安全。
思緒間,陸明願躡步行走,很快就又碰到了一堵牆。
“隻剩下最後一堵牆,然後我就會回到前門所在的走廊。”
她一邊想著,一邊拐彎,卻在踏出步伐的一瞬間,感覺到空氣在前方猛烈地湧動起來。
她頭皮發麻,幾乎是下意識放下錘頭擋在身前,卻被類似於拳頭的東西壓在錘頭的木柄之上,硬生生打在了她的喉嚨上。
她踉蹌後退一步,背部緊貼牆麵,窒息感一瞬間湧上心頭,她想要幹嘔卻無法發出聲音。
矮胖的身軀在黑暗中影影綽綽,漆黑的瞳仁中閃爍著冰冷而殘忍的目光。
是方紅,她竟然是反方向前行的!
空調的冷風撲麵而來!
陸明願感覺到,黑暗中方紅的另一隻手正握成拳頭打向她的太陽穴。這是要徹底瓦解她的戰鬥力,亦或者——直接打死她!
“死——會死!”
生死之間的恐懼陡然爆發,電光火石之間,陸明願鬆開握住錘頭的右手。
這錘頭下落的一瞬間為她爭取了寶貴的喘息機會。
陸明願掙脫那隻卡在她脖子上的手,矮身讓過那一記猛擊,握住剛好落下的錘頭,毫不猶豫轉身就往回跑。
她以為方紅會追上來,但是她卻根本沒有聽見方紅的腳步聲。
是了,是了。
方紅依舊在享受這個過程。
呼吸之間跑到這一側走廊的盡頭,驟然的疼痛在體內爆發,陸明願放緩了腳步,背部抵靠住牆麵,身體虛弱地下滑,手死死捂住嘴,努力壓製住自己因為喉嚨受創想要咳嗽的欲望,但還是沒有忍住發出一聲悶哼。
而就在這聲音還未發出的一瞬間,漆黑中墨水一般的浪翻湧了過來。
轟的一聲巨響,她後腦緊貼住的牆麵猛地一震。
令人難以相信那竟然是人肉之軀與磚石之牆發生碰撞的聲音。
但她確實感受到了,那就是方紅不知何時竟然出現在了她的身側,一拳打在了牆體之上。
若不是她因為虛弱而身體下滑,恰好躲過一劫,此刻恐怕已經被狠狠地打在了太陽穴之上,暈死了過去。
但方紅的反應簡直比她還要迅速,似乎立刻就明白她正處於屈身的狀態,猛地一腳踢了過來。
凜然的殺機如水銀撲麵!
陸明願渾身發涼,立刻右腳蹬牆,左腳向前,整個人向前一撲,這才躲過了那踢向她的一腳。
幾乎是在地上半爬著,陸明願踉踉蹌蹌地向前狂奔。
鮮血卻難以抑製地從口中噴出,在指縫間流下——就在她剛才逃脫的一瞬間,仍是被方紅用腳尖踢中了腰側,但好在那力道並未徹底打實,否則她已經倒下了。
“等等,這是不是說明方紅其實是看不見的?”
出現這個疑惑是因為剛才方紅的反應實在是在快速,簡直就像是早就在那等著她了。這不得不讓陸明願懷疑方紅其實根本就是有著夜視的能力。
但若是果真如此,方紅剛才那一拳就不該打空。
可如果看不見,方紅又是如何發現她的位置的?畢竟方紅每一次進攻,都像是完全預料到了她的位置。
“哇。”
思緒之間,舊傷爆發,又是一口鮮血從口腔湧出。
捂住嘴,陸明願手中盡是濃鬱的血腥味。
但感受著掌心的滑膩與溫熱,她卻忽然怔住了。
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她忽然明白了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是血腥味——
方紅是根據血腥味察覺到了她的位置。
她本該早就想到,但是逐漸上升的疼痛與身體體力地逐漸流失讓她的洞察力大幅銳減。
但她也並非全無所獲,如今兩次襲擊之後,方紅已經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她的目的仍然未變——拿到《劇本》。現在兩人方位調換,她與目標的距離其實是被拉近了。
思緒一定,她開始跑了起來。
既然無論如何都會被察覺到位置,那就已經沒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而當她腳步響起來的幾個呼吸之後,方紅的腳步聲也不出預料地在身後響起,並且離她越來越近。
“獵手”興奮起來了。
黑暗中扶著牆,趔趄向前奔跑著,撕裂肌肉與破碎骨骼摩擦所帶來的痛楚一簇簇針般紮在她的身上,過多的失血所帶來的體力流失令她幾乎快要暈死過去。就算這樣,她依舊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身後那越來越接近的粗重的呼吸聲。
那呼吸中所蘊含著的殘忍和殺戮的欲望,幾乎被那空調吹出來的空氣所裹挾著,噴薄在了她的頸部。
在這萬分焦急的關頭,一個之前就出現過的疑問,無法抑製地出現在她腦海中——
憑什?
難道說方紅也許願成為“殺人狂魔”嗎,否則怎會變成如此迥異的一個人?
而當這個問題出現在心頭的一瞬間,另一個更加令她如鯁在喉的疑惑也隨之出現。
“為什我會說‘也’?還有誰也曾許願成為‘殺人狂魔’嗎?”
已經來不及思考這些突然浮現在腦海中的奇怪問題,她的指尖觸碰到了大門的門把手。
陸明願猛地推開門,舞台的光芒一瞬間驅散了眼前的黑暗,霎時間,她毛骨悚然。
在餘光的最邊緣,一隻手從背後伸來,儼然已經快要觸碰到她的脖子,似乎下一刻就可以扭斷她的脖子。
是方紅!
她幾乎是下意識揮起錘頭,向身後猛然一錘。
隻聽見“咚”得一聲巨響,鮮血飛濺,那矮胖的肉體轟然倒在黑暗中,隻有一雙踩著老舊運動鞋的腳露出在從門縫中流淌出來的光芒中。
之前那強悍如野獸的方紅竟然被陸明願一錘子就打倒了。
“怎可能?”
陸明願心中的驚愕遠大於欣喜,但立刻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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