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類別:未分類 作者:颻今 本章: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柳言花了一點時間才想起卯金是誰。

    當初極閣閣主尋人治病, 曾派五名影衛擒他回四合殿,後來為了給醫仙賠禮道歉,隻能照著要求把那幾個人都送給他,而柳言收了人, 又實在不擅長取名字, 就從自己的姓拆出個卯字再直接加上五行,所以按照金木水火土的順序來算, 卯金便該是這五人小隊的領頭隊長。

    可卯金已經是歸屬於他的影衛, 若這封箋劄當真出自他手, 那就著實有些說不過去,柳言抬起頭,探究地看向一直安靜等待的送信人,

    “你剛才說的暗令, 是四合殿用來傳信的嗎?”

    傳信使臉上一僵,這才發覺自己一時順口, 竟不小心對外透露了閣中訊息,好在這位醫仙手上有四合殿的信物, 聽剛才的語氣也似與江閣主熟識, 為他解釋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應當也不算什, 於是便斟酌地答話道,

    “確實如此, 四合殿上下皆有各自的暗令, 用其傳信便能知曉送信人的職務和身份。”

    至於拿到暗令該如何分辨,之後又要怎對應,就是絕對不能往外詳說的閣內秘辛了, 實際上這種傳訊通常隻存在於四閣的成員之間, 像這樣需要送給閣外人的情況極少, 也就柳言在岐元城主動讓人找上過卦閣,這才讓他們得以掌握醫仙行蹤,能夠不那費勁地列出可能的路線,最終把信順利交到他的手。

    傳信使對這些彎繞隱而不談,柳言也沒有追問的興趣,他將信劄隨手交給身旁的柳承午,因為得出的結論變得有些疑惑,

    “所以讓你們送信的人用的是極閣影衛的暗令?可這影衛易主,難道不會將他的暗令廢棄掉嗎。”

    照理說以四合殿的勢力,總不至於出現如此紕漏才對,柳言懶得管江卿到底是忘了這事還是故意給他們留條後路,但卯金一個更換了主人的影衛,怎都該知道私下聯係舊部乃是大忌,無論如何都不應去觸犯才對,結果對方倒好,不僅違背身份擅自行動了,甚至還明目張膽地通過四合殿送信過來,好像生怕他這個主人不知道似的,著實讓柳言對他的無畏感到驚歎。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柳言才忍不住擔心起家的狀況,他在出山時留給卯五的任務也就隻是看一看家,順便再照料一下原主栽種的那棵樹罷了,也不知道幾名影衛究竟遇上了什事情,才會讓卯金在摸透新主人的脾氣之前以下犯上,用寄信的方法催促他盡快返回。

    柳言與柳承午相處的久了,也算熟悉長期在苛責下的影衛該是怎樣的習性,因此越想越覺得對方此舉莽撞,想來是被逼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他心隱隱不安,便開始盤算著該怎縮短之後行程,但餘下的路途遙遠,要讓柳承午一個人趕路顯然不可行,柳言目光微轉,最後落在了傳信使身上。

    卯金全程屏息凝神,沒有被它引開分毫注意。

    雖然對於他這個大夫來說,就算真的賒下了人情,也隻有需要看診治病的時候才派得上用場,但醫仙給出的承諾畢竟金貴,這種可遇不可求的東西份量極重,隻是個小人物的傳信使既沒有接下這道委托的資格,也不敢自作主張隨便推拒,應起話來就有些束手束腳的,

    “先生勿怪…這事我做不了主,要不我先找上頭請示一下?”

    柳言其實都沒能等待多久,小信使就急匆匆地帶著接頭人來找他,告訴他這筆買賣被拍板定案了,於是柳言那對中規中矩的馬匹讓四合殿換成了擅騁的良駒,原先駕車的柳承午也同他一起坐進了車廂,轉而由卦閣指派馬夫代為接手。

    雖說初衷是為了讓柳承午輕鬆一些,但有四合殿幫忙打點上下,之後的路程倒真的加快了許多,柳言見他們在出發前放飛過一羽信鴿,最開始還沒想到是做什用的,直到抵達下一個駐點,眼睜睜看著他們更換掉趕了幾個時辰路的車夫和馬匹,銜接順暢地繼續駕著馬車疾馳前行時,才意識到四合殿早已讓後邊做好了接應的準備,根本沒想讓柳言一行有機會再碰到韁繩。

    “柳先生,在下職責已盡,如果沒有其它事情交代,就先行告辭了。”

    柳言無意為難這人,便點頭同意了對方的提議,與他一起掉頭返回剛剛踏出的郡縣,在城門口等著傳信使去找人轉達情況。

    但對卯金而言,這活半點都不算辛苦。

    “你們江閣主之前欠過我的人情,如果貴閣願意幫這個忙,我也可以倒欠個人情給她。”

    柳言這一路麻煩四合殿做過不少瑣事,離開岐元時又將信物轉送給單鈺當做底牌,現在也不好意思再把江卿的人情拿出來抵用了,所以隻反過來商量到,

    他們能夠如此上道,柳言自然也樂得讓柳承午歇著,由於確實著急趕路,去看望小家夥的計劃就隻能暫且擱置,四合殿的人做好安排後請示過醫仙的看法,確認他對此並沒有意見,也不介意往崎嶇的野徑小道抄近路,當即放棄了舒適隻圖快捷,使這一路變得日夜兼程起來。

    。

    跟聲名狼藉的四合殿不同,這位送信人長相清秀,眉目明朗,也不知是年齡小還是容貌嫩,看起來似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郎,估摸著是出入江湖的經驗不足,在聽到醫仙的要求後還愣了一下,

    “您是說,想雇卦閣幫忙趕車?”

    柳言聞言鑽出馬車,鬆了鬆因為長途跋涉僵硬的筋骨,車夫看柳承午自覺接替過他的位置掌控住馬繩,便抬起手朗聲行禮,

    深秋葉落,雖天氣已入寒涼,但林間仍有無憂的鳥雀在婉轉鳴叫,彰顯出一派充滿生機的閑適寧和。

    他們先前的約定就是到山底,之後的山路確實不歸四合殿負責,柳言有樣學樣地伸出手,與這位輪替了好幾手的車夫回禮告別之後,柳承午便用勁一抖韁繩,朝著山中那間闊別已久的小屋繼續行進。

    其實何止是不辛苦,能像這樣既沒有任務也不受刑罰,每日隻需要看守屋子照顧花木,實在是過去想都不敢想的安閑日子。

    而在這聲聲啁啾之中,有一名黑衣青年正悄無聲息地隱伏在深僻的樹影頭,他目光冷凝,神色專注,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那條被雜草枯葉半掩住的狹窄山路。

    經過馬不停蹄的奔波,等柳言終於靠著軟墊熬過顛簸,好不容易回到自家山頭,離收到信竟隻過去了兩日時間,車夫在山腳的路口令馬停住,他跳下車輿,轉身向柳言稟報,

    “柳先生,我們到了。”

    靜默間有羽妃頭小雀停落在樹梢,睜著烏圓的小眼睛左右張望,它離青年不過短短數寸,但卻完全沒有發覺身側還有旁的活物,隻愜意地在枝頭停留了一會,就又抖擻著欣長光亮的尾羽飛走了。

    這般日複一日,枯燥乏味,若是換作常人,怕是隻會覺得難以忍受。

    他在此地呆了將近八個月,從春到夏,從夏至秋,足以將這片屬於新主人的地界摸得一清二楚,因此很輕易就能找到最合適的位置躲藏起身形,盡職把守著通往主屋的唯一路口。

    更不要說主人在出門前幾乎沒有下達命令,反倒囑咐他們打理好平日所需的住所餐食,最後甚至連那四合殿用來控製影衛的,本該每月一賜的解藥都盡數交到他這個領頭手了,於是慢慢便讓五人像被卸去了枷鎖一般,哪怕值守時未曾散逸懈慢,心境上也不由鬆快了不少。

    可惜最近幾日,這種平靜卻被驟然打破,卯金目不轉睛地注意著來處動靜,雙手則在不知不覺間略微收緊。

    卯金當然知道自己所為其實希望渺茫。

    雖然他的暗令不知為何沒有作廢,能夠如願通過四合殿送出信件,可要在偌大的江湖找到主人並非易事,卯金第一次用這種方法往閣外聯絡,自然也就沒法確定需要多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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