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他將最壞的結果想了個遍, 但手握生死的柳言其實隻是被嚇到了，並沒有覺得卯土所為罪無可恕。

    畢竟影衛不易，如臨深穀，需得晝警夕惕, 才能靠謹慎從險境掙出活路, 柳言知道這人之所以會動手，不過是因為之前的生活危機四伏, 在長久的規訓下形成了本能而已, 就連他的承午都曾在尚未熟悉氣息之時對自己亮過匕首, 既然隻是無心之失，他又並未因此受傷，那便沒有什好計較的, 最多訓斥幾句也就過去了。

    所以現在比起卯土, 柳言反倒對卯金的舉動反應更大，他見對方神色冷漠, 正準備將那名影衛的雙手反剪，立即忍不住嘶了一聲, 開口製止這人胡來,

    “等會, 他身上還紮著針，你不要亂動。”

    卯金就愣了一下, 想不明白事已至此, 主人為何還會在意卯土是否會受傷，他在命令下鬆開禁錮，見主人對自己揮了揮手, 忙順勢往後退開半步, 讓柳言得以過去察看情況。

    都說醫者施針慎之又慎, 紮在穴道上的針身更不能讓外人隨意觸碰，柳言生怕一個疏忽會出什岔子，檢查起來便格外認真，好在卯金做事穩重，並沒有不小心壓觸到醫針，這才讓柳言鬆了口氣，繼續完成剩下的步驟。

    而就這短短片刻，卯土已然摸清了自己的處境，他想要下跪行禮，沒成想卻被主人按著肩膀輕斥了一句，於是隻能僵坐著不動，乖乖等著主人出針。

    柳言這事做的得心應手，處理起來自然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將使用過的醫針歸攏到一起，再由專門備下的細竹筒小心收好，等這邊暫且收拾妥當，回過頭準備交代幾句醫囑了，就發現剛剛還坐著人的床麵空空如也，本該靜養的病患已無聲無息地跪到了地上。

    大抵是不敢擅動，那名影衛□□著上身，連自己被解下的衣都沒敢去碰，柳言看著他恭敬叩首，沉而緩地將額頭抵於地麵，儼然是一副引頸就戮的赴死模樣，

    “屬下死罪，請先生處置。”

    柳言嘖嘖稱奇，不由將對方從上至下地打量了一番，他親自診過這人的脈象，知其身受劇毒，不得疏解，在今日之前受盡毒發之苦，眼下借由外力驟然衝擊，哪怕體內毒物被清出了大半，照理也該因著效用虛軟無力，如另一人那般意識混沌才對。

    柳言聞言頗感意外，完全沒料到這人居然是最後一個。

    這個命令太過古怪，卯土不由愣怔地抬起頭來，由於主人正在忙碌，他便下意識去看站在一旁的領隊，卯金眼眸低斂，微不可查地示意卯土照做，他們交流的無聲且隱蔽，柳言對此一無所覺，等他處理好瑣碎再看過去時，卯土已經依令穿上衣，十分聽話地回到了床上。

    “行了，把衣服穿好，回床上坐著去。”

    “…回先生話，屬下卯土，在五人之中排行最末。”

    畢竟不管怎看，他的武藝都在卯火之上，結果排行反而是顛倒過來的，當然會讓柳言感到奇怪，隻不過這是他們在四合殿就定下的序列，柳言嫌開口麻煩，倒懶得追問其中緣由，他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又埋頭收拾起那些沒用上的醫針，

    結果這人倒是厲害，不僅能出手自衛，還能硬撐著下跪請罪，柳言忍不住讚歎，

    “底子倒是不錯，你排行第幾？”

    卯土為了行動強行運轉內力，光是俯身叩拜就已使得胸口滯悶，眼前蒙了一片昏黑，他認定自己馬上就會被拉下去受刑至死，因此聽到主人如此發問還有些恍惚，頓了一下才啞著聲應話道，

    “讓你坐著，跪那幹嘛呢？”

    如果他不是端正跪著的話，就更加讓人省心了，柳言哭笑不得，

    卯土不敢逃刑，忙忍著疼痛再次俯身，

    在點了前一名影衛的睡穴之後，柳言曾抽空向卯金詢問過他的名字，因為那是排第四的卯火，而卯水又在他跟前露過麵，被他打發去給煎藥的柳承午打下手了，所以按照剩下的兩個位置來推算，柳言還以為這人該是僅次於領隊的卯木。

    “屬下衝撞先生，罪無可恕，請先生責罰。”

    “罰什？廢了你那隻作亂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