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類別:未分類 作者:颻今 本章: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上一世的柳言, 隻是芸芸眾生中毫不起眼的一員。

    他沒有顯赫的身世背景,沒有過人的才華天賦,但因為運氣還算好的緣故,哪怕始終孤身一人, 這一路走來, 也同樣不曾遭受什刻骨的磨難與挫折。

    柳言的生活平凡且安定,每天按部就班, 循規蹈矩, 他從不自詡是心懷大義之人, 但在偶爾力所能及,能幫上一些小忙的情況下,柳言也不吝嗇於向旁人分享自己的善意。

    所以在今日之前, 柳言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一麵。

    他甚至能夠清楚地認識到自己並非一時衝動, 而是經過慎重考慮做出的舉動,若他當時真的失去理智, 顧睿反而連下山的機會都不會有,估計直接就該殞命當場, 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至於放他離開, 也不是因著心軟, 隻是顧睿到底流著東琅王室的血,若是無端死在他手上, 想來定會引來事端, 雖說憑借原主的人脈和手段,想要自保並不是什難事,但禍端總歸是禍端, 就算最後能夠擺平, 中途也得為此勞心費力, 柳言不想沾上這些麻煩,便在思忖後選了個最為保險的法子。

    他給顧睿下的也是一道隱毒。

    這位瑞寧王在權謀相爭上或許運籌帷幄,但對江湖之事的了解卻算不得深,他當玲瓏莊製出的雙生世間少有,然而對醫毒雙馨的柳延來說,這種奇巧致命的玩意要多少有多少,隻不過原主獨愛鑽研,等好不容易配出成果,便將它們分門別類地妥善收好,通常不會想到要拿出來用罷了。

    柳言全盤接收原主過往,眼下不僅能用,還能一邊給顧睿解淥水連,一邊在他身上種下新毒,他已經布置好了最關鍵的引子,之後隻需要找個時機再添些效用,便能借由毒性將顧睿慢慢拖跨,令他入冬軀寒,入夏氣喘,一日接一日地衰弱下去,直至最終力竭而亡。

    說來也怪,他分明是受良心譴責,沒法接受自己踏上錯路,但當柳承午對顧睿表現出殺意,心甘情願成為他的同謀,柳言心緊繃的弦卻忽然鬆懈下來,覺得這也沒有什大不了。

    由於曾經擅用私刑惹怒過主人,柳承午提起暗殺之事時始終注意著柳言的臉色,唯恐主人心生不滿,覺得自己如此提議算是掙脫約束。

    柳言閉起眼睛,想要試著止住戰栗,但身體自行的反應已然脫離了他的控製,即便在心告誡自己要鎮定,也無法靠意誌馬上克服。

    “主人,可要屬下前去處理?”

    柳言嘴上是這樣說,暫時卻不想再多心去管顧睿的問題,他伸手按上柳承午的後頸,總算大致恢複了往日的平和,

    他緊緊地抓著柳承午的肩膀,覺得整個人如同跌進了冰窟,越是回想方才的心境,越是對這樣的自己感到陌生,柳承午察覺出主人狀態不對,於是也跟著擔憂起來,

    “主人?”

    他喉頭滾動,在追問時也跟著放輕了聲音,聽起來像是擔心會攪擾到什似的,柳承午蜷起指尖,被主人反常的模樣刺了一下,那雙黑而沉的眼眸不由更堅定了幾分,意有所指道,

    柳言下意識喘了口氣,聽見自己雜亂的心跳正在慢慢回穩。

    他掩不住急切,為了解釋難得主動說出這多話來,柳言見這人不由自主地顯露出慌張,便忍不住笑了一下,反倒讓先前那些沉重的情緒全都被衝散了,

    “不用你出手,之後該怎做…我再好好想想。”

    柳言茫然看著,因為對柳承午的氣息太過熟稔,哪怕隻是些許變化,也察覺到了對方收斂在鞘身下的森然煞氣。

    可就算沒有後顧之憂,有些事情也不是別人發現不了,自己就能做到心安理得的,可笑他不久之前還曾對柳承午傷人之事耿耿於懷,如今換到自己身上,竟然也能麵不改色,幾近冷血地謀劃如何取人性命了。

    “怎處理?”

    柳承午略張了張嘴,接著又猶豫地抿起,他什都沒說,柳言卻在與這人對視的瞬間心領神會,借著他的支撐直起身來,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柳言聞言睜開眼,有些恍惚地抬眸看他,

    “…處理什?”

    “王爺在外與人結仇,即使下山途中遭遇敵襲也沒什奇怪。”

    他盡量按耐氣息,想要表現的再馴服一些,然而柳承午在過去畢竟是專司殺戮的兵器,這多年淌著數不清的淋漓血水,說起本職便仍會不自覺地帶起冷寒,隱隱透著點形容不出的凶戾。

    就好像隻要有這個人守在身後,他便做什都是對的,柳言一邊平複心情,一邊感歎這樣的想法離譜,而柳承午見主人半晌沒有應允,倒在猛然間想起親口說出的承諾,忙又對著主人補充道,

    “影十內力受損,身上還帶著舊傷,屬下有萬全的把握控製住他,成事後定能完好無損地回來,絕不會拿自己去換王爺性命。”

    那感覺仿佛輕而小的雪屑,落在他身上隻化出了一點點冰涼,但就是這微不足道的刺激,卻在霎時間戳破阻隔,讓柳言的神智驟然清明起來,像是被人從窒溺的深湖托出了水麵。

    他輕喚一聲沒有得到回應,又猜測主人如此是和之前所說的下毒有關,沉默了幾息便低聲詢問到,

    他選出的毒物症狀特殊,本就極具迷惑性,再加上原主不喜交際,從來都秉承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很少對外用上這些,使其不曾有機會在世上現身,是以除了柳言心知肚明,想來再不會有第二個人有這個能耐,能診斷出顧睿是中毒而非患病,讓他在將來的某天東窗事發。

    “知道我為什對顧睿下毒嗎?”

    柳承午聞言頓住,不太確定地思考了一下,才頗有些心虛地訥訥應道,

    “屬下愚鈍,請主人恕罪…”

    他這副模樣瞧起來實在是好欺負,惹得柳言忍不住又笑,用拇指在他臉上無奈地蹭了蹭,

    “也對,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畢竟柳承午到現在都還認為他這個護衛無關緊要,是能被隨手送出去的低微的影子,就他這般妄自菲薄,又哪猜得到自己對主人而言已是不可觸碰的逆鱗,為了他甚至不惜把手弄髒呢?

    柳言裝模作樣地歎息一聲,故意沉下語氣嚇唬對方,

    “承午,我很生氣,”

    他手上略微加了點力,捏著柳承午的臉質問起來,

    “怎,你是真的覺得我會不要你,聽我答應顧睿就相信了?”

    雖然柳言也知道,按照對方的性子,怕是要在他身邊呆很長時間才能真正安心,現在會因為他說可以就當真並不奇怪。

    但他到底是捧著真心對待這人,眼下半真半假地算起賬來,不免也冒出了一點委屈,於是等柳承午對此不安地認錯,滿臉緊張地說著任他處置時,柳言隻思量了片刻便緩緩道,

    “那這樣,我給你一本書的時間,去山下買十種不重樣的糕點,”

    柳言說到這想了想,有些壞心眼地眯起眼睛,

    “要是在我看完書之前你能回來,這件事就既往不咎,要是等我看完了你還沒回來,那我可就不要你了。”

    他想借著這事討點好處,沒成想最後一句要挾剛說出口,就看見柳承午臉色驟變,難以置信地僵立在原地,柳言心暗暗驚道不會吧,便試探著挑了本薄頁的雜書輕聲催促,結果這人竟真的因此顫了一顫,匆忙行過禮後就運起輕功朝山下奔去。

    柳承午身影如風,轉瞬就消失在視野之外,柳言呆愣愣地看著,都找不到人了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意識到對方確實是在害怕那句再不要他。

    可他分明剛解釋過為什會生氣,這才一轉眼的功夫,這人居然又能掉進同樣的坑,柳言緩緩低下頭,忽然就在空曠的庭院中悶笑出聲。

    還能怎辦呢?他的承午又乖又傻,仿佛隻要是從他這個主人嘴說出來的話,便不管什都會當成真的,柳言莫名感到滿足,哪還能氣的起來,他兀自笑了好一會,才慢條斯理地卷起手中書冊,開口喚出藏在暗處的卯金,命他往院的玉蘭樹下搬一張躺椅。

    雖說顧睿是個不速之客,但他所言倒是提醒了柳言,影衛的身份太低,平日又實在擅忍,即使有什陳疾舊傷,也不可能往外聲張,如今換柳言來做他們的主人,當然不會再放任這些隱患不管。

    隻是想讓影衛領罰容易,要他們自述傷痛卻很麻煩,柳言沒有耐心一句句詢問,便讓卯金把另外兩人叫來,準備直接上手,給他們挨個切脈診斷一下。

    為了不把幾人的情況弄混,柳言在石桌上鋪好紙筆,憑記憶開始記錄卯火和卯土的脈象,而卯木下山之後隻按主令先行購置了被褥,卯金領命去尋人時,他已回到小屋之中,與卯水一同看護同僚,於是等三名影衛前來拜見,他們的主人連一半都還沒寫完。


>>章節報錯<<

如果您喜歡,請把《山間柳》,方便以後閱讀山間柳第一百二十五章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山間柳第一百二十五章並對山間柳章節有什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