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太衝山巨大黑沉的石門隆隆打開,九禦大軍,五百萬之眾,浩蕩開拔。
鳳乘鸞看了看手的信,再低頭看看抱著她的腰,使勁膩歪的千闕,好一陣頭疼。
信是龍皓華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信說:“老夫每天吐血,每天帶孩子,你們卻要去打仗玩,老夫很不開心!”
千闕也不開心,因為他也想去騎馬打仗。
鳳乘鸞俯身蹲下,將孩子拉進懷,“闕兒聽話,打仗是大人的事,你還小,軍旅跋涉,不但辛苦而且危險。太公公的人過幾日就到,到時候將你接回昊都,你與糯糯每天一起玩兒,一起讀書識字,乖乖等爹爹和娘親回來,好不好?”
千闕是個懂事的孩子,心中雖然不悅,但是嘴卻不說,便悶著聲點了點頭。
他真的好羨慕那些大將軍,能穿著黑亮的鎧甲,騎著高頭大馬,跟在父君的身後,去打仗殺敵!
自從與這孩子相認,就聚少離多。鳳乘鸞心中愧疚,又將他抱了抱,“闕兒,娘親答應你,等你到了十二歲,就送你去邊關見識真正的戰場,但是你現在要勤奮努力,將來才不會被嚇得哭鼻子哦!”
“我才不會哭鼻子!”千闕倔強,嘟著嘴。
鳳乘鸞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尖,“那是誰眼圈兒滾出了銀豆子?”
“我……,我是舍不得娘親……”孩子這一句,半是真心,半是為自己辯解,可聽在鳳乘鸞耳中,卻是窩心極了。
她將他的小身板兒緊緊抱了抱,“娘親也舍不得千闕。娘親和爹爹一定會速戰速決,盡早回來與千闕和糯糯一道過年!”
“說話算數!”千闕伸出小手指。
“說話算數。”鳳乘鸞與他鉤了鉤。
大批軍隊車馬,在巨大石門之間隆隆穿行而過,兩山之間的回響震耳欲聾。
太衝聖教教眾於山頂吟唱,向神祗祈求君皇凱旋。
母子兩個又膩歪了一會兒,鳳乘鸞見隊伍間有一輛被封得密不透風的馬車行了過來,便拉了千闕避開,“娘親送你回去吧。”
“好。”千闕因為還可以和娘親多待一會兒,又破涕為笑。
可就在兩人與馬車反向而行的空檔,那車,忽然有人冰涼的悠悠一聲,“千闕啊……”
“……!”鳳乘鸞握著千闕的手立刻一緊!
溫卿墨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趕在這個時候醒了!
他就是故意的!
他到現在還想搶她的孩子,讓她不得安生!
“師尊?”千闕的腳步果然停了下來,四下張望,“娘親,我聽見師尊在喚我。”
未等鳳乘鸞掩飾,溫卿墨已經在那車拚命地撞,“千闕,我在這啊!千闕救我!我才是你的爹爹!你娘親她騙你!”
“師尊!”千闕循著聲音,忽然不知哪來的大力,掙脫鳳乘鸞的手,向馬車奔去!
“千闕,回來!”
“你騙我!”
轟!
飛奔中的孩子,驟然因激憤而爆發出巨大的力量,掀起一陣狂浪,將馬車密封的鐵板,連帶著身後追來的鳳乘鸞,全數掀飛出去!
“師尊!”
千闕第一眼見到的,是這世間曾經唯一疼愛他的人,如今滿臉是血,狼狽不堪,如一頭野獸一樣被困在籠中,心頭一陣狂怒,飛撲去,將小手伸過鐵籠,死死抓住溫卿墨的手!
“師尊,他們把你怎了?我來救你!我來救你出去!”
溫卿墨也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抓住千闕的小手,“乖兒子,快救爹爹,你娘她騙你,她要你認賊作父!我才是你的親生父親,快救爹爹出去!”
“……”,千闕愣了一下,回頭狠狠瞪了鳳乘鸞一眼,哭著喊道:“你騙我!你說了已經放了師尊,卻將他關在籠子!師尊說他是我爹,你說君是我爹!你們騙我!你們全都騙我!我再也不相信你們了!”
小小的孩子,哪分的清那多真假好壞。
他隻知道他娘說謊了!
千闕一雙漂亮的眼睛,驟然激發出爆藍色的光芒,烏黑的頭發轟的飛揚開,一聲稚嫩卻駭人的咆哮,兩隻小手攥住鐵籠,竟然硬生生將玄鐵打造的籠子掰彎了一截!
“混賬!”淩空,阮君庭一聲怒喝,手中浩劫劍出,飛身直刺溫卿墨!
他在大軍前方聽聞後麵出了事,二話不說就調頭折返,人還未到,劍已出鞘,鐵了心要先殺了這個禍害而後快!
當的一聲,鳳乘鸞拉開護在鐵籠前的千闕,長鳳將他的劍鋒一撞,硬生生挑偏,替溫卿墨攔了這一擊必殺!
“鳳姮!”阮君庭怒喝。
“我來!”
鳳乘鸞長刀一攥,轟然回首,長鳳刀果斷穿過鐵籠,沒有一絲一毫停留,嗤地一聲,直穿溫卿墨胸膛而過!
一陣寂靜。
接著,是千闕撕心裂肺的哭吼,“師尊!”
阮君庭身法極快,當機立斷捂住孩子的眼睛,指尖在他靜脈輕點,劇烈掙紮到發狂的小人兒,便軟綿綿倒了下去。
“……”溫卿墨口角的血,淅淅瀝瀝而下,握住幾乎穿胸而過的刀刃,“小鳳三,能死在你手,我……很開心……,我是真的……,想要做千闕的爹爹……”
他的手頹然滑落,跪在籠中,頭重重垂下,便再無生息。
“是你偷了我的孩子!你罪無可恕!”鳳乘鸞沉沉一聲,瞪大的眼中,除了狂怒的餘燼,還有無限的恐懼。
她終究還是當著千闕的麵殺了這個人。
來日,她要怎跟孩子說清楚,從始至終,他都活在一個騙子的謊言?
溫卿墨,他的溫情脈脈,全都是假的!
她淒惶轉身時,有些微晃。
“為什攔著我?”阮君庭懷抱著千闕,卻第一次覺得如此無能為力。
“他不能死在你手,否則千闕一輩子也不會認你!至少……,我是他娘,他沒得選!”
鳳乘鸞拖著長鳳,腳步沉重,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血跡。
“死了也好,免得夜長夢多。”她重新振作精神,站直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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