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庸山東郎國一處山間草廬，有村婦荊釵布裙，翻弄著桑葉，目光溫柔，看著一隻隻白胖蠶寶寶，正大口大口啃食。

    “小鳳三，我回來了！”柴門外，有人抱著一大摞純白的布匹回來，布料太多，抱不住，就用臉幫忙。

    “今天在市集見了好的白羅，我就用你給的銀子全買了回來！”溫卿墨稀罕地抱著那一大捆布料，開心的像個孩子。

    鳳靜初好一陣頭疼，那是她攢了好久，準備用來買下個月米糧的錢，本想著他今年心智已經漸好，走趟市集應該沒什問題，卻沒想到，米糧沒買成，又搬了布料回來。

    可溫卿墨完全未體會到她的艱難，興奮得將布料放在院中藤椅，又扯了一匹，將她拉過來，裹在腰間，“你看，我就說你穿了軟煙羅是最好看的，就像雲彩生出來的人一樣！”

    鳳靜初張開手臂，溫柔地看著他活在自己的夢，眼中全是憐憫。

    他看見的，全是姮兒，心想的，也全是姮兒。

    可這有什關係呢？她不在乎。

    她本是個早就該死了的人，如今能用殘生，拯救心中落入地獄的神祗，何其幸甚！

    溫卿墨熟練將那些軟煙羅在她身比量，之後看了又看，道：“白色始終太過素淨，不襯你的性子，不如染一染。”

    鳳靜初隨他這幾年，也多少懂了一點織染之類的奇技淫巧，便道：“我春天時在外麵院子種了兩隴紫草，可以用來染作深淺不一的粉紫色，該會很好看。”

    溫卿墨深藍色的眼睛便是一亮，興高采烈道：“鳳三你真棒！快去幫我摘來！”

    說完便抱著那一大摞被纏得亂七八糟的綾羅，跑了屋，砰的關了門。

    他就像活在了自己臆想的世界中，將全部精力和生命，都用在了裁衣和繡花，隻要進了那屋，便是幾日幾夜不吃不喝，也不露麵。

    鳳靜初提了籃子，默默去外麵的園子。

    彎腰挑揀紫草花時，驀地聽見身後響起極輕的腳步聲。

    回頭間，便見鳳乘鸞正站在那兒，衝她咧嘴笑。

    “姮兒！”鳳靜初手中的籃子，嘩啦一聲掉在地。

    “他沒有做壞事，我求你別殺他！”她第一反應，便是衝過去，張開手臂，攔住她去草廬的路。

    鳳乘鸞一愣，見了她時的喜笑顏開，全都凝固在臉。

    她好不容易從怒雪川逃出來，便第一個來找她，滿肚子的話想跟她說，卻沒想到見麵第一句話，卻是這樣。

    鳳靜初也立刻發現自己實在是太緊張了，慌忙定了定神，放下手臂，“對不起，我……，我……”

    她是替溫卿墨怕了她了。

    最初那段時間，經常夜噩夢都是姮兒提著刀，來取他性命！

    “初初，我是來看你的，”鳳乘鸞有些尷尬，“順便，在你這兒躲幾天……”

    她那副模樣，倒是真的沒有半點尋仇的痕跡，卻像是當初少時，被母親用打王棍追著跑，躲去鳳靜初和她娘的院子時那副狼狽相。

    “現在這世，還會有讓你怕成這樣的人？”鳳靜初終是啞然失笑，牽了她的手，將她讓進草廬，“他欺負你啊？”

    提起阮君庭，鳳乘鸞黑著臉，恨恨道：“他想要我的命！”

    “那也是愛慘了你。”鳳靜初眼簾垂了垂，沒再多言。

    溫卿墨是不碰她的，即便將她當成了姮兒，也隻是喜歡，從來不碰她。

    她也是一副殘軀，早就汙了，濁了，怕了，根本不期待男女之事。

    就這樣兩兩相對，了卻殘生，倒也求之不得。

    鳳乘鸞進了草廬，見鳳靜初日子過得清減，就有些心疼，“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嗎，有什需要，大可找我的人去要，為何這苦著自己？還是他們敢怠慢你？”

    “沒有，十五爺一直很關照，是我自己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