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九月過得很快，油亮的葉稍染上了少許質樸的金黃，氣也漸漸轉涼。晨間路上，總能看到學生們穿上了藍白相間的校服外套，像一片片神氣活現的藍白雲。

    今上午，有六班的體育課。

    高三的時間總是無比珍貴，一寸光陰等於一分成績。體育就是休閑，不會如往常一般正兒八經上。隨意讓學生跑了一圈熱身，老師吩咐自由活動，眾人作鳥獸散，男生們爭分奪秒地奔向球場，女生則聚到了操場邊的長欄杆和國旗台，稀稀零落，三三兩兩。

    周菡萏牽掛著國慶長假之後的月考，拉著齊嘉佳往教學樓走。

    齊嘉佳被她扯得納悶：“你幹嘛？親戚又來了？”

    周菡萏回頭：“沒啊。”

    齊嘉佳：“回班上幹嘛啊，又要回那個不透氣的牢房，對著那堆枯燥的公式和單詞，苦死我了。”

    周菡萏沉聲：“……你可以看雜誌啊。”

    齊嘉佳鬆開手，兩臂交叉，擺出強烈地抗拒姿態：“我不，我酒要在外麵玩！”

    齊嘉佳又困惑問：“你這認真幹嘛，要考清華啊？”

    周菡萏斜她：“能考上都好了。”

    “考個11差不多得了，別給自己太高要求，”齊嘉佳的學習成績一直是老大難，但她一臉不放心上：“像我一樣平常心多好啊，自己什水平就考什水平，知足常樂心滿意足。”

    周菡萏歎氣：“我和你又不一樣，你爸媽很開明，我爸媽是那種……”

    她欲言又止，是那種，把所有期望都施加到她身上的傳統父母，她不想辜負父母的願望。

    更何況，還有個甜絲絲的秘密，像用糖紙裹在了她心底。那個早上，她可是變相答應了林老師的，這次月考數學成績一定要有肉眼可見的進步，才對得起他的諄諄教導，才能給他這位“新來客”更多的信心和力量呀。

    最終，貪玩心大的齊嘉佳還要沒有陪她回班抓緊每分每秒“頭懸梁錐刺股”。

    周菡萏一人上了樓，她兩手搭在身後，突地有點百無聊賴，孤單寂寞。

    樓道窗戶遞來了一束日光，塵埃漂浮，像一個微縮的星係。

    周菡萏忍不住伸出手，在那段光來回劃拉了兩下，帶起氣流，細粒改了軌跡，再緩緩恢複原狀。

    真好，從走廊口往下望去，花圃仍舊蔥鬱，麻雀啁啾。

    忽的，周菡萏聽見熟悉的聲音。她心神一動，往右側望去，而後微微張大了眼。

    原來四班這節課是數學課，林老師正站講台後，袖口半挽，點著黑板講題，他嗓音雖磁沉，卻穿透有力量。

    周菡萏不動聲色地往窗那挪了幾厘，可她也不敢靠太近，生怕引起麵同學的注意。

    她今還沒見到林老師呢。

    不，這會不是見到了嗎？

    好高興啊，心又開出粉撲撲的花，是因為他今穿了一件更顯清瘦挺括的黑襯衫嗎？還是看到他本身就覺得快樂得要飛起來啦？

    周菡萏移不開眼，他在光影交界處的麵龐，有著一種明晦不定的迷人變幻。

    她不由放慢步子。

    倏地，似乎是注意到了窗外徐行的人影，林老師往她這看來，他神色極淡，眼光是一貫的清潤。

    猝不及防，周菡萏在原地，眨了兩下眼。

    男人視線停了片刻，也是這微不足道的片刻，他微彎了下唇角，轉而望回安靜的教室。

    心，咚咚咚咚，似有回響。

    剛才，對她笑了？

    真的笑了一下吧？？

    了啊！

    周菡萏激動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拔足跑回教室。

    回到座位，她呆愣愣地回想，老爺聖母娘娘啊，周菡萏雙手捂緊嘴巴，好像剛被偷吻過一般羞紅了臉，眼睛彎成了縫也藏不住那些明亮的笑意。

    她揉揉始終擠在那的蘋果肌，他對她笑了，笑得好好看啊，好想讓他知道自己是為了他才放棄大好的偷閑時刻回來刷那些數學題的呀。

    她一本正經抓起手邊筆，咯嗒咯嗒連摁好多下。

    她要做題了，怎辦啊。又忍不住托腮，突地腮邊一涼，她心一驚，拿出筆袋的貓頭鏡子，完了，不當心把筆水畫臉上了，細的一道。

    筆怎還在手啊，她想放回桌上，又用指腹揩臉，一下手忙腳亂的，不知該提前完成哪一項，要命，她都沒有知覺左右不分了，林老師那個笑容是毒品，讓她一腳踩進了恍惚絢爛的幻境。

    真要命啊，周菡萏砰咚把臉埋進習題冊，偷笑竊喜。

    “你一笑我高興很多，你一句話我記得好多年。”

    她一定要把這句曾經看過的話，寫進今的星星，不正是她現在的心情。

    ——

    國慶如約而至，周菡萏第一次發覺放假也不是那快樂，盡管放學路上，齊嘉佳都在瑟地搖擺高歌，仿佛整個街道都是她的演唱會會場，車流是觀眾，鳴笛打all，路燈高舉著碩大的熒光棒。

    “不用來學校真是太好了！！！！！！！！”

    拐進巷，齊嘉佳屁股離開了坐墊，亢奮大吼。

    一點也不好。

    周菡萏虛偽地附和著她笑，好幾都不能見到林老師了。

    背上還掛著沉甸甸的一兜講義。

    哪好。

    回到家，周菡萏吃吃完飯就回了房，裝模作樣攤開書。

    扒了張講義，寫上幾道語文選擇題，她豎起耳朵，門外，爸媽看電視的響動隱約可聞。

    周菡萏縮起脖子，心拉開抽屜，把手機抽出來，平方到書頁。

    一指禪點開扣扣，班級群，大家都在聊刷屏，發泄著短暫假期帶來的鮮活氧氣。

    高三的使命感負重心，就是個密閉罐子，憋上一個月了，終於放風，怎也得伸開手腳活動筋骨一番。

    同學在議論去哪旅遊，如何在這幾竭盡所能地享受玩耍。